我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母亲，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明明是夏天，医院的风却吹得我浑身发冷。

夏天的风，将我的思绪吹回到了六年前。

今年是爸爸去世的第六年了。

小镇上人人都说我爸很厉害，他在小镇上开了个饭店，还娶了个漂亮媳妇。

结婚两年媳妇给他生了个闺女，三年过后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儿女双全，人人都夸他好福气。

饭店生意很好，爸爸主厨，妈妈帮他打着下手。

我从小的生活都是吃穿不愁。

在每个特殊的日子，都能收到爸爸妈妈准备的礼物，镇上的孩子个个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

即使有了弟弟，我也从来没有体会过别人口中的重男轻女。

六岁那年我歪着脑袋问他们，人家都说大人是重男轻女的。

爸爸妈妈说，「重男轻女就是重的东西弟弟提，轻的东西我提。」

那时候的李泽还不是傻子，他点着小脑袋赞同说，「***重活，姐姐干轻活，不然爸爸打屁股。」

一句话，逗得全家哈哈大笑。

明明一切都很好，明明我会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我八岁那年，爸爸说带我们去钓鱼。

我和李泽蹲在鱼塘边，指着里面的小鱼朝他开心地喊着，「泽泽，你看，那条红鲤鱼好漂亮。」

李泽拍着手，「红鲤鱼和姐姐一样漂亮。」

我乐开了花，爸爸妈妈弄着鱼竿，不忘朝我们喊道，「小心一些，别跌进去了。」

「念念，帮爸爸挖些蚯蚓。」

我开心地跑了过去，拿了鱼塘爷爷给的小锄头，要去旁边的土堆挖蚯蚓，走到一半，「扑通」的一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头，李泽不知何时跌入了水中，他扑腾着水花，快要沉了下去。

「李泽！」

爸爸妈妈和我一同大声惊叫。

下一秒，爸爸就直接跳入了水中，我已经吓软了双腿。

妈妈抱着我，看着爸爸潜了下去，她轻轻拍着我的肩，似是安慰我又像是安慰自己。

「念念，不怕，爸爸会游泳，会没事的。」

过了一会，爸爸出现了，他举着弟弟艰难地游到了岸边。

妈妈大声喊着，「顾北，快上来。」

远处却传来了守塘爷爷的惊呼，「那是塘口，快上来。」

下一秒，爸爸奋力扑腾着水花，身体却开始往下沉，他用力将李泽推到岸边，自己在水中开始不断挣扎。

「晓卿……我腿抽筋了……」

我亲眼看着爸爸沉了下去，妈妈拉着昏过去的弟弟，在一旁哭没了声，守塘爷爷喊来的人最终只救上了爸爸冰冷的尸体。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奶奶佝偻着身子擦着眼泪，一瘸一拐地和妈妈交着各种化验单。

弟弟醒来后高烧了几天，医生说他脑子坏了，后续治疗需要大额费用。

出院那日，妈妈像变了个人，眼睛里面没了光，好像风一吹就能倒。

她不再对我开心地笑，平静地操办了父亲的葬礼。

然后妈妈关了饭店，卖了地盘，拿着钱，带着李泽去了一家又一家医院。

李泽不会死了，可是他成傻子，成日傻笑着蹲在地上捣鼓东西。

再后来，我们原来的房子卖了，住到一间小房子里。

妈妈又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去干什么，日日汗流浃背地回到家，她看着我红了眼睛，「念念，好好读书。」

妈妈说她对不起李泽，特殊学校的费用她实在付不起了。

但她的念念，要好好读书。

两年后，她彻底支撑不住病倒了，检查单上写着：癌症晚期。

小说《杀死那条红鲤鱼》 第2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