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萤火虫的光辉下,目睹了一场“大人的游戏”。
游戏的主角,赫然是我那白天鹅般的姐姐。
出于嫉妒,我向妈妈告密了。
没想到,这个举动,却断送了姐姐的一生。
多年后,我功成名就。
一个戴着帽子的神秘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当年,你在萤火下看到的人,真的是你姐姐吗?”
1
25岁的苏欣,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河岸边上还留有她的遗书和当年的检查报告。
看着她面无血色的模样,我的记忆被拽进五年前的夏天。
从医院妇产科出来时,苏欣的脸像蒸熟的苹果。
我妈拿着报告失声尖叫着:
“你居然已经不是处女了!你说,是哪个兔崽子!”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知检点。”
“我养你真是丢人!”
刺耳的话像把锥心之剑深深刺进苏欣心口,路人的指指点点更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用力抠着指甲,任凭我妈来回推搡。
而我站在矮一层的台阶上,垂着头,心虚得不敢和姐姐对视。
这件事,是我告密的。
高考过后,我和姐姐同时报名两天三夜的夏令营。
炎热的七月,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
晚上,睡不着的我被外面星星点点的亮光吸引,喷了点防蚊液就追了出去。
茂密的灌木丛中,越是深处越有声响传来。
十八岁的我,对于一切都是好奇的。
于是,我猫着身子匍匐前进,在一片萤火之光的照亮下,我看见在草地上打滚嬉戏的男女,女生被“欺压”着,发出阵阵急切焦人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继续看着。
猛地,女生仰着头,我看见那个草莓发卡和我姐姐苏欣的一样。
那个女生是我姐姐吗?
她在做什么游戏?
她痛苦吗?
可是又有笑声。
想起白天因为一点小事和她吵架,瞬间我觉得这是个告状的好机会。
回去后,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妈!我姐这么晚还和别人在草丛做游戏,都不带我!”
刚说完,苏欣从身后冒了出来,疑惑地盯着我看,我看见她的头上并没有草莓发卡。
会不会认错了。
帐篷的光,照在了我心虚的脸上......
我妈是半夜赶到的,我并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
她揪着我和姐姐的衣服就往外拽,嘴里一直念叨着,
“回家,都跟我回家!”
那一夜,我和姐姐站在家里的客厅整晚都没合眼。
我妈拿着藤条逼问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苏欣直挺挺地站在我身旁,一言不发。
我不理解,为什么她的后背被汗浸湿了。
她在害怕什么。
2
苏欣终于扔出一个炸弹。
她承认了和学长邵晨发生了关系,邵晨家里的条件很不错,是我家一般情况下,完全高攀不上的圈子。
我妈一听这话,立马改变了态度。
她手捏着那份,***破裂的报告单子迫切想要邵家给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妈你疯了吗?”
“我养大的女儿就这么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吗?”
贞洁。
操守。
清白。
仅仅用了一晚上,这些满溢着封建的词汇,被魔性机械地装进了苏欣的脑海。
我妈是个行动派,她尖锐的咆哮声,第二天就响彻了整个邵家大院。
两家人僵持不下之时,她就开始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邵家始终不肯妥协,邵晨也否认自己和苏欣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流转到了苏欣身上,她红着眼,咬着唇,一言不发地低声啜泣。
倔强的样子,就像被欺负但是却还装坚强的小女生。
我妈的战斗力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甚至差点闹上了新闻。
邵家碍于面子,终于答应了,
苏欣到了合法年龄后,就去领证。
......
“编剧老师,那苏欣最后成功嫁给了邵晨吗?”
“编剧老师,为什么邵晨不承认和苏欣发生了关系?这中间有什么秘密吗。”
看着台下乌泱泱举手提问的人,我只是微笑示意她们等等,
“故事才刚刚开始。”
3
苏欣还是结婚了,那时,我刚步入大学。
她的婚礼在本地举办得很隆重,我妈穿着红色旗袍穿梭在宾客之间,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逢人就说,自己养了个好女儿。
化妆间内,苏欣心事重重地坐在镜子前,头顶着皇冠,压得她不得不说两句话,就大口喘着气。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除了交换戒指时,邵晨那不合时宜地歪头痞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了一位熟人身上——安妮老师。
她是夏令营的生活老师,气质忧郁,但人很亲切温暖。
此时的安妮老师一改常态,一身黑裙,脖子上红色玫瑰丝带尤为醒目。
她大口灌着红酒,眼尾落红的死盯着台上的一对新人。
那眸光是深切的恨意,不是祝福。
新人下台后,安妮踩着高跟鞋拦在了门口,她嘴角挂着笑,但是笑不达眼底,只让人觉得寒冷和敷衍。
“邵晨同学,恭喜你呀。”
她扬了扬满杯的红酒,因为动作幅度大,晃晃悠悠的酒杯还洒出一些。
邵晨嘴上说着客套话,和苏欣一起感谢安妮老师的到来。
可安妮并不买账,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下一秒,满杯的红酒泼在苏欣的白色婚纱上。
随后,癫狂地笑着,拍手叫好着。
我妈不顾自己穿着旗袍,冲上去就拉扯着安妮的头发,骑在她的身上开始扇着巴掌。
此时,她一整场的伪装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所有,回归了那个一开始就使用威逼利诱达成这场婚礼的丑恶嘴脸。
“哪儿来的***,敢捣乱我女儿的婚礼。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安妮毫无还手之力,婚礼上乱作一团。
可邵晨的脸上却没有担忧,反而悠闲地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
在看戏吗?
我不清楚,我只想快点拉走母亲,角落的苏欣脸上满是泪水,这是她最重要的日子呀!
张笠赶来时,我们才知道安妮老师居然是张笠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愧疚地站在邵晨面前,用手攥紧白净的衬衣衣角,垂着头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忍责怪。
“对不起,我姐最近心情不好。我这就带她去回去。”
“打碎的东西,我们会赔偿的。”
“赔什么赔,你哪有那么多钱!”
邵晨罕见地出声帮助张笠。
我并没有多想。
毕竟以前是同学,他放下香槟杯,眼中有了动容,吸了吸鼻子,又挥手赶他们离开。
可路过苏欣时,安妮却像猛然苏醒一般疯狂吼叫着,
“你迟早会死在这段婚姻里。”
而苏欣怔愣在原地,眼泪在眼眶打转。
不知是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太大,还是看到想到了什么,她眼中满是惊恐和害怕。
我悄悄过去握住她的手,冰凉得可怕,就连小腿也在不自觉发抖。
4
他们婚后不久就是暑假,抵不住苏欣的邀请。
我决定去他家小住一周,刚进门,就看见苏欣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
“红烧肉,你最喜欢吃的。”
我笑了笑,感受着当下的美好。
饭后,我和她一起坐着摇椅在庭院中聊天,
“姐夫还没回来吗?”
苏欣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敷衍我。
晚上洗完澡后,我看见邵晨穿着一身睡衣,他抱着一床被子走向了书房......
而主卧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微的哭声。
不过婚后三个月,他们就已经分床睡了吗?
我像撞破了什么秘密一般,想要逃回自己的房间,就在关门时,一只大手撑住了门框。
“苏兰,好久没见了。”
邵晨逼着我打开了房门,夏天炎热黏糊的空气蔓延在我们之间,但他身上带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姐夫。”
我怯懦地叫了一声。
他闷声嗯了一下,当作回应,余光瞥见我床头的热牛奶,大步迈进来,一饮而尽。
走时,嘴角的笑让人觉得放荡,他轻手拂过我的耳边,吓得我后缩好几米。
他又紧跟上前,问我一句:
“当年给我写过情书的学妹里,除了你姐,有没有你呀。”
5
我承认,年少时的我,暗恋过学长邵晨。
他是我们辅导班所有女生的梦。
可我只是崇拜那样胸怀洒落,风光霁月,没有一点肮脏思想的学长。
只是在苏欣日记中看到邵晨的名字后,就掐断了所有的幻想。
就连当初报名夏令营的钱,都是苏欣好不容易兼职打工挣出来的,只是为了能够离邵晨近一点。
......
电影访谈会提问环节快结束时,一个在最后一排戴着墨镜和大檐帽的女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红唇微启,
“编剧老师,我想问问,当年躲在萤光下,苏兰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能剧透哦。”我笑眯眯地敷衍。
晚上,我泡在浴缸里,还在回忆白天的那个神秘女人。
我根本不敢回答她。
这篇小说是以我自己为原型创作的,当中我也篡改了一些内容。
比如:我喜欢邵晨。
当年,我出去根本不是为了去看萤火虫。
我是表白失败,无意听见邵晨在约姐姐见面。
不能否认,那一刻,我嫉妒了。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如苏欣,她什么都不用做,就静静站在我身旁,就能轻易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年少无知的我,理所应当认为,邵晨也会喜欢苏欣那样的白天鹅。
所以,我跟踪了他们。
丛林深处的男女,我根本没看清是谁,我只看到那个草莓发卡。
那时苏欣最喜欢的东西。
出于嫉妒,我撒了谎。
我向妈妈说,那就是姐姐!
万万没想到,我的这一举动,竟然将苏欣推向了万丈深渊。
想到这里,我不禁掩面痛哭,我后悔了。
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那头女人的声音传来,笑得妩媚,
“编剧老师,晚上好,白天您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呢。”
6
我被她这一举动惹恼了,刚准备挂断电话,那头似乎预判了我的动作。
“安乐养老院。”
我瞬间愣住,心里一惊,觉得周遭的水温都下降好几度。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疗养院的?”
那头还在轻笑,
“只要你把故事讲完,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将成为秘密。”
被逼无奈,我只好开始接着讲这个故事: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
在一个阴雨天,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苏欣跳河***了。
我不相信,连夜赶回家,只在灵堂上看见了她的笑容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黑白照片里。
我咆哮地质问着邵晨,
“我姐为什么会死,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邵家人将我们分开,邵晨的脸上多了几道被我抓伤的血痕。
而我懦弱的老妈还在一旁商量着赔偿,
“欣欣走了,你们不能不负责呀!二十万也太少了。”
“好好的闺女,说没就没了。你们邵家不给个说法,我就去闹。”
如同当年一样,她的泼辣胡闹是压倒我心中的那根稻草。
我冲上前摔碎了她的手机,上面的收款码被倒扣在泥土中。
“你干什么!”
脸上的巴掌扇醒了我,我一字一句地说着,
“妈,我姐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你,配,当,妈?”
说完,我就抱着苏欣的遗像离开了。
从那以后,有两年的时间我都没有回老家,也没有和我妈联系过。
断断续续从亲戚口中听说,她的神志变得不清楚,终日在大街上拉着同龄女孩子,嘴里念着的却是我姐苏欣的名字。
大学毕业时,我回了一趟老家。
再次踏进老房子,就看见我妈满头白发坐在院中,眼神无光,悲凉。
就连我路过她的身旁,她都毫无反应。
客厅下方的铁盒子被上了锁,上面写着苏欣遗物,一时好奇的我想尽办法终于打开了。
可里面装的却是她被家暴的证据。
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和医生诊断。
原来这些,我妈早都知道了,甚至每次家暴后,都是我妈陪同去的医院。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女儿这么狠心?
气愤的我,拿着照片就冲进了邵家。
一开始,我进不去,可手里多了一个斧头后,事情就变得顺利多了。
“邵晨,你敢打我姐?”
7
邵晨抽着雪茄,并不惧怕我。
半敞着的浴袍,使得我不得不偏着头。
“你姐,就是什么好货?”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浴室传来了水声。
不一会,安妮走了出来,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在一起苟且***。
“小三呀,婚外情被你们玩明白了。”
尽管我使出所有力气,骂了一堆脏话,可都对面前的狗男女造成不了威胁。
安妮不羞不臊地当着我面穿好衣服,挑衅的眼神告诉我,
苏欣死了,她才是那个赢家。
离开前落下一句,你想知道那晚的真相吗?
正当我疑惑之际,她悄悄在我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是咖啡馆的地址,我和安妮面对面坐着。
“你知道什么,快说吧。”
安妮没有急着回应我,而是低头小口抿着黑咖啡,动作缓慢优雅,可我却没心情在这里装淑女,起身拿起包包就要离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我脚步顿住,无奈又重新坐了回去。
安妮嘴角勾着笑,轻蔑地望着我,
“当年和邵晨在萤火之光里的人,是我。”
“不可能。”
我根本不相信苏欣会骗我。
“毕竟曾经我也是你们的老师,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骗你吧,当年是我借走了苏欣的草莓发卡,她根本就没有和邵晨见面。”
“我今天说出来,不过是不想让你再把我当成小三。”
说完,她一口干了黑咖啡,苦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又泰然自若地掏出镜子开始补妆,烈焰红唇却是一副吃人相。
......
故事讲到这里,已经是半夜凌晨三点,电话那头传来哈欠声,
“编剧老师,故事很精彩,那么,苏欣为什么会撒谎呢。”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代替我开始剖析,
“我想是因为,苏欣害怕被人发现事情的真相,所以干脆顺水推舟了,刚巧自己也喜欢邵晨。”
我没说话,我并不希望别人妄加揣测,可我又说不出理由反驳。
电话挂断后,我才发现浴缸的水早就放光了,只剩头顶的暖风机给我提供热度。
我蜷缩成一团,双腿发颤地慢慢起身,回到卧室,瘫在床上。
浅眠一觉后,猛然被惊醒。
天刚微亮,我就驱车前往了安乐养老院。
一路上,我都心中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