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迩也跑下台阶,想看看医院大楼的全貌,又在孙平婉和李文凤的联声呼唤中跑回去躲太阳。
对于没有见过后世高楼大厦的陆迩,现在医院大楼的规模,已经俨然是个庞然大物。虽然只有三层楼,但这栋楼很长,单她住的三层就有几十个病房,听护士说这楼是前几年刚建的。
大院临街处的门是两扇铁栅门,旁边是个小门房。
陆成民这时骑着自行车从大门过来了,他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竟还推了一辆。
呀!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人坐在上面一蹬一蹬就动了!陆迩心里十分好奇,但也没表现的太明显。
两辆车,另外一辆是陆成民借的。
陆成民载着孙平婉,李文凤载着陆迩和陆凌两个小孩儿,陆迩坐在后座上搂着李文凤的腰,陆凌坐在前面横梁上。车动起来带来一阵暖融融的风,畅快极了。
陆迩坐在后面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好奇了,这车坐着虽然有些硌得慌,但真方便啊!一路上也见着好几个骑着自行车的人。
越走人越多,陆迩的感受更加直观了。
首先,这里人们的穿着,一眼望去,真就那几个颜色,不仔细真的很容易认错人。
“嘀嘀嘀!”迎面传来的声音。
陆迩嘴巴微张,这...这...大车厢怎么能自己动啊?既没有牛马拉着,也没有像她坐的自行车一样有人蹬着。
车厢里人挤人,不一会儿,大车厢靠边儿停下,侧面开了个门,有人下来了。
陆迩坐着车离刚才的大车厢越来越远,留给她的震惊久久不能散去。
到了国营饭店门口,下了车脚着地,她才渐渐冷静下来,摇摇头跟着往里走。
他们到这儿时候还早,人不多,门口挂了块小黑板,陆迩看了看,“今日供什么,嗯......”又是好几个字只认识半边,还有两个完全不认识,但因为有上次王明萱带来的书,她有些心里准备,连蒙带猜知道个大概。
嗯,不管了,反正,吃就好了。
陆成民到柜台前点了饭,交了钱票,因为人不多,所以做得很快,服务员一声喊:“五碗猪肉大葱饺子!”其他桌都已经开吃了,那就是他们的了。
陆迩还等着会有人把饭端过来,结果下一秒,就听见陆成民站起来应了一声,朝柜台走去,后面李文凤也忙去帮忙。
五人一人一碗,他们小孩儿也是,陆迩看着面前的碗,这怎么也有二十几个饺子,她现在的小身板可吃不了。她看看自己的又瞄了瞄陆成民的碗,陆成民察觉到她的视线,了然道:“吃吧,吃不了剩下都给爸,爸吃!”
又对陆凌也说:“圆圆也是,吃不了给爸。”
陆凌头都快埋在碗里了,只余两声:“嗯,嗯。”
陆迩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在吃饭,这一碗饺子,突然觉得挺有食欲,这种有人兜底的感觉,真不赖!
过了一会儿,陆成民又到柜台端过一盘红烧鱼,几人吃的很满足,在饭盒里还多打包了两份饺子和一条鱼,拿回去给陆老大他们吃。
国营饭店离面粉厂不远,孙平婉领着陆凌陆迩慢慢往回走,当消食了。
陆成民把借的那辆车找地方放好,载着李文凤回村。
——
陆迩他们从面粉厂后面绕过去,就到了家属楼。
当初孙平婉怀陆迩陆凌的时候,陆成民才刚进面粉厂没两年,不可能给他分房,他们还是租的房子。
所以现在陆成民一想起来就对岳家很感激,感激当时没有嫌弃他。
现在住的这栋家属楼一共五层,整体是个凹字形,他们住二楼东面。
二楼这么抢手的楼层,按理陆成民是分不到的,而原本他分的也不是这里,是顶楼五楼。
今年年初孙平婉怀孕了,每天从一楼到五楼得走好几趟。
二楼这个房子,陆成民早前就听说了,这家人嫌弃这房子离厕所太近,但也没人愿意换。
年初陆成民又想起这个房子,和孙平婉商量了一下,找上门去,这家人利索的就同意了。
虽然陆成民原来的房子在五楼,但那家人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实在是这厕所旁边的气味太不好闻了,最后搬家还留了几个凳子给他们了,不过那凳子腿儿也已经晃晃悠悠了。
二楼的这个房子和厕所之间就间隔了一家,这样看更受罪的应该是他们的邻居。
换了房子之后,夫妻俩才发现,整层楼都知道这厕所是个问题,但你不动,我也不动,绝对不去当那出头负责解决的人。
陆成民他们想过得舒服,那就得先出头。
搬家一周以后,家属楼突然接到通知,以后每层每户轮流打扫厕所和水房,排着表的。
厂工会领导干部带头,践行国家下发的关于提倡文明卫生的政策。
之后大家都动了,厕所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陆迩本以为医院的三层长楼规模已经够大,再看这家属楼,五层,而且这里每一层也有很多间屋子,这是用什么法子把楼建的如此高大的?
从东北边的楼梯上了二楼,转角就见堆着两排的蜂窝煤。
侧面一间屋正好有人端着盆走出来,看见孙平婉,惊讶道:“呀!小孙同志回来了。”
“诶,回来了,秦姐,洗衣服去啊?”
秦姐抖了抖盆里的衣服,皱着眉说:“是啊,这大夏天的,动一下就出汗,每天不洗还不行,要不就是一身汗味儿。”
又看见陆迩和陆凌,“这小孩儿更是耐不住热,不注意身上容易长痱子,你可注意点,你看这闺女小脸儿瘦的!”她看着陆迩的眼神越来越可怜,也不知道脑补了些啥。
突然,秦姐往前两步凑到孙平婉耳边,问:“这俩都六岁了,还送回去给你婆婆看着呢?”
孙平婉被这突然的架势,搞得也下意识压低声音回:“不送了,以后就住家属楼,和我们一起。”
“诶!就该这样,我和你说,孩子还是得带在身边儿,要不然长大了跟你不亲近!再说,你们上班的时候把孩子送到老何那儿,下班接回来,多方便,就一块钱的事。”
孙平婉闻言点点头:“是啊,我以前都没想到这儿,秦姐你说的在理,我和我家老陆这次也是打算先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咱厂里办这个幼儿园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难题了!”
厂幼儿园是妇联筹办的,何园长之前也是妇联的人。
秦姐最后又和孙平婉说了几句,一脸满足地朝水房走了。
秦姐是妇联的临时工,她男人是生产部的一个组长,给她在厂里找了这么一个岗位,临时工已经干了两年了,还没转正,秦姐这人心态好,从没为转正的事儿烦过,厂里虽然没让她转正,但也没人会把她给撤了啊,干着呗!
而且秦姐对妇联方面的工作有极大的热情,对家属楼里的事更是积极,转正估计也不远了。
一层楼快要走到头了,几人站定,厕所就在出门右手边,关着门,而且走廊一面是房间,一面是半堵墙围栏,空气流通好,现在也闻不到什么味。
走廊上每家每户门口都架了一个炉子,平时做饭用的。
孙平婉拿钥匙开门,进门正对面一眼望去是一扇大窗户,窗前两张木板床,一大一小。
整个房间大概有十八、九平,两张床已经占据了一半的地方,床脚叠放了两只大木箱,进门右手边还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一个平柜放杂物,整个空间简洁的一目了然。
陆迩转身,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个巴掌大的日历,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九七六年,七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