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伸出两指拖住我的下巴,仔细打量。
“你素颜比浓妆好看些。”他满意时会不自觉露出食髓知味的神情。
我假装羞怯地低头,“爷过奖了。”
他松开手,说:“过几日,你出个台吧,跟我去赴场宴。别化浓妆,衣服我给你准备。”
见我踟蹰的样子,他冷笑道:“放心,会给钱的!”
我咳嗽两声,故作虚弱道:“裴少爷,我淋了雪,恐怕到时候将病气过了给宴场上的贵客,我万罪难赎。”
裴度没说话,我又等了半晌,见他正酣睡于塌上。
平稳的呼吸,浓密的睫毛,紧抿的薄唇,眼睑下的乌黑眼圈......
一切是那么令人满意。
我忍不住俯下身去,在他嘴角印上一个吻。
桃花眼倏地睁开,鹰睃狼顾。
他一把力气将我压在身下,机警的样子让我怀疑自己是个刺客。
“你想干嘛!”他沉声道,“别爱上我!”
说罢,抬起右手,用里衣的袖子擦拭刚才的触碰。
寻常嫖客总喜女人为他们拈酸吃醋,爱他们到不顾一切。
姑娘们知道他们的心理,也爱摆出一副儿醋劲儿,讨他们的欢喜。得几个赏钱或做成长久的恩客。
裴度让我看不透。
“裴少这般风流人物,我自是不敢肖想的。”
他起身穿衣,背对着我说道:“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二月十四,我让人来接你。伤寒半个月也够养好的了。”
原来他没睡着......
裴度和钟寅离开后,云烟发了一通火,砸碎了屋里的一只缠枝莲玉壶春瓶。
花妈妈好一阵心疼,一边骂着“败家”一边还得安慰云烟。
“妈妈是不是早和你说了,男人最是薄性,你偏要和他们讲感情。现在可好,人家要娶老婆了,你也别哭伤了身子,总归要自己心疼自己,离了钟少爷,不还得有王处长李司令赵会长的,今儿你伤心,妈妈也就不说你了,这乱砸乱扔的脾气要改,咱不是大门大户的千金,没得个人惯着你的小姐脾气,这春瓶多金贵的东西......”
云烟两行泪落下,凄凄惨惨的模样,“妈妈快别说了,这是赝品,不值几个钱,真品在钱总长家的厢房摆着呢。”
一堆姐妹挤在云烟的房门口听壁角。
阿原跑上楼来,找到花妈妈,说王大力带来几个雏儿让花妈妈挑挑。
花妈妈是个眼光毒辣的生意人。
她看上了一对胞儿,花一千大洋买下了。
臻清和臻纯在众人面前亮相那天,花妈妈就把本钱赚了回来。
左拥右抱双生姐妹是男人的终极幻想,她俩的名头一时间盖过了云烟。
云烟日渐憔悴,失了许多客人,脾气也古怪起来,总躲在屋子里,经常见着晓翠鬼鬼祟祟地拿着炭火盆进进出出。
我猜出了七八分,楼里的其他姑娘也只当作没看见。
大家缄默其口,私下也不讨论。
臻纯看上了云烟的屋子,想让昔日花魁腾地儿。
花妈妈便摇着粗壮的腰去了云烟的房,进门便瞧见云烟用烧红的烙铁去烫自己的私处。
她咬着白手巾,光洁的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见花妈妈站在门口,害怕地手巾掉落,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嘶鸣响彻了金满楼。
曾经的一朵娇花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