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辰院里的第一夜,江书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到那暗无天日的耳房里,她被人压在硬床上。
被顾夫人当场抓获,剥了她的衣裳,丢进冰冷的池水。
窒息感一层层漫上来。
“娘,救我......”江书在梦魇中哽咽。
敲门声传来。
江书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汗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上的疼痛仍在,是昨日被弄伤的。
江书顾不上整理,忙穿起衣服去开门。
“都这等时辰了,姑娘当真好睡。”
门外站着一个胖胖的老嬷嬷,和杨嬷嬷年纪相仿,衣饰也华贵,想是府里得脸的嬷嬷。
江书屈膝行礼,不敢辩驳。
“老身是大夫人身边的,姓何。大夫人要见你,你随我来。”
大夫人是武安侯府当家主母,幕亓一的娘。
本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听说脾气急躁,也颇有手段,管得武安侯后宅一个妾室都没有。
现在却被逼着,让丫鬟给唯一的嫡子试婚。
江书不敢怠慢,更不敢让大夫人多等,略略收拾了下,随着何嬷嬷来了大夫人的清晏院。
刚到门口。
“咔嚓!”
一只青花瓷梅花三才盖碗被重重丢了出来,磕到门槛上,粉身碎骨。
“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他们顾家,没完了是吧?”
大夫人吴氏坐在红木高背靠椅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们可是武安侯府,世代勋爵人家!顾家嫁女,有什么不如意的?要三番两次送人来试婚。
不就是怀疑她儿子不行?!
偏偏幕亓一性子倔,不肯服软。顾家送来一个,他便退回去一个,还要出言嘲讽。
现在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她本就没多属意顾如烟这个儿媳,现在却不得不娶,还要早娶!不然,满盛京的人怕都是要认定了,她的儿子幕亓一那方面不行!
门外,何嬷嬷脸色不变,向江书:“进去吧,夫人等着呢。”
江书硬着头皮,顶着吴氏杀人般的目光,进屋跪下,“奴婢江书,见过大夫人。”
知道是新的试婚丫鬟,吴氏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性子,“抬起头来。”
江书颤巍巍抬头。
吴氏仔细打量着江书的脸,眼睛越瞪越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长成这般狐媚子惑人的模样。”吴氏狠狠咬牙,“来人,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赶回顾家去。”
江书身子猛地一僵。
竟忘了低头,把吴氏眼中的憎恶看得一清二楚。
何嬷嬷冷眼看着,两个健壮仆妇自外间涌进来,架起江书胳膊,拖着便往外走。
二十大板,这是奔着要江书的命去的。
江书拼命挣扎:“大夫人,奴、奴婢是世子收用过的人。”
“什么?”吴氏腾地立起身来,“停下!滚出去!”
仆妇松开江书,转身出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吴氏:“你说的,当真?”
顾家之前送来的那几个,幕亓一死活都不肯碰。才闹得流言越来越大。
江书顾不身上疼痛,趴回地中间,端端正正跪着:“奴婢不敢有一字虚言。”
她不知为何吴氏这般不喜她,只能慢慢试探:“奴婢既然进了武安侯府,不敢有旁的心思,唯愿从旁协助世子,早日与我家**完婚。”
吴氏冷哼,“稀罕你一个丫鬟从旁协助?”
可江书的话,确实说到了她心里。
江书能被派来试婚,必是极得主家信任。她若能回去好生劝说那顾如烟早日嫁过来,也算是平息了外面纷纷扰扰的流言。
等那顾氏嫁过来了,再把她给......
吴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下便觉得江书没那么难以容忍。
可这丫鬟的长相,她不喜欢。
吴氏摆弄着手上长长的护甲:“你知道回顾家该说些什么?”
“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
江书心口略微一松。
吴氏眼梢一挑,“可还是要罚,谁叫你妖里妖气地勾搭世子?去院里,跪满两个时辰。”
只是跪两个时辰,死不了人。
江书松了一口气,叩头谢恩。
一道声音自外间传出:“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拦着我不叫我见我娘?”
关死的雕花格子门被从外重重推开。
幕亓一来了。
他一眼都没看地上跪的江书,身子倒是挡在她面前。
幕亓一:“娘,我这丫鬟怎么得罪您了,把您气成这样?”
见到自己生的讨债鬼,吴氏心里郁怒又散了些,嘴上却还不肯饶人:“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你想收用丫鬟,该先和我说,我给你挑身家清白模样儿好的,怎么偏要从那不三不四的地方弄回来个狐狸精?!”
吴氏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时高兴收用的丫鬟,往后可是要做你的通房!”
婚后,可能还要抬妾。
幕亓一脸上漫不经心地笑着:“通房便通房。”
“你......”吴氏气得胸口一滞,“就算收通房,也不该是他顾家随便捡个丫鬟丢进来,脏了我们侯府的门楣!”
她看向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江书:“你当真喜欢她?”
“还是,喜欢她这双眼睛?”
幕亓一从是吴氏肚皮里爬出来的,自幼也养在她身边。吴氏分明觉察到此言一出,儿子眉眼间陡然透出十分的危险。
幕亓一:“喜欢,儿子喜欢她可喜欢得紧。”
他身周散发的冷锐,连一旁的江书都微微一滞。
幕亓一似笑非笑,“儿子最喜欢的女子,娘可万千不要为难了她去。”
他把江书带出清晏院。
两人行至无人处,幕亓一突然刹住脚步,江书险些撞在他背上。
幕亓一:“你刚才说,我收用过你了?”
他回过头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死了江书。
看不出来,小兔子一样的丫鬟,骗人的话张口就来。
有意思。
“奴婢、奴婢......”
江书的脸刷地红了。
她刚才那样说,是为了活命。
可昨日在顾府,幕亓一那样,怎么不算是收用过她了呢?
若不是被男人碰过,她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
可这话,她一个姑娘家,实在说不出口。
幕亓一神色微冷,说出口的却是:“以后不用说这样的话,我自会护你周全。”
不过是因为朋友嘱托罢了。
江书红着脸,弯下身子行礼:“多谢世子。”
女孩发旋一低,衣领里露出一段白腻腻的脖颈。
等了半晌,不见男人回答。
江书忍不住偷眼。
却正对上幕亓一目光。
他似笑非笑,“打着我的旗号,却离我那么远。你怕?”
江书抬头,刚想辩解什么。
冷不防幕亓一修长有力的大手抬起,伸向江书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