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华擦燃一根 火柴，点燃后一把茅草投进灶台，从 屋角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把灌木，折了尾巴，理顺后放进去。

火光照亮了朱秀华的脸，和照片里一样，扎着马尾辫，瓜子脸、眉清目秀，很是漂亮，朱大海看得有点出神。他陷入了某种思考中。

“姐姐，我饿。”朱广才还没睡着，怕是家里来了客人小孩子容易兴奋，否则，睡着了就不记得饿了。

“广才，梁哥哥这里有糖果。”朱大海起身去拿随身的行李，他是带着糖果，白糖和麦乳精进家门的，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一听说有糖果，小广才一骨碌爬起来，目不转睛地追着朱大海的身影，首到他再次转回来，将两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他手里。

“小丽你也吃。”朱大海将手里剩下的糖果递给朱秀华。

“我吃一颗就好了。”朱秀华剥开一颗大白兔，将剩下的重新包好，这样的奢侈品不属于她，在农村，大孩子是不配拥有这样的美食的。

这包糖果要省着在年节待客用，马上就要过年了，放在米缸里，这包糖果有更大的用途。

“广才，甜不甜呀？”朱大海爱怜地看着小家伙，虎头虎脑的他在前世可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考上了上海最好的复旦大学。

“好甜。”广才满脸的幸福，他也只舍得吃一颗，剩下的那一颗要留着明天慢慢舔，在其他小伙伴面前。这能让他收获满场的羡慕。

“广才最乖，先去睡觉，明天梁哥哥带你坐车去县城。”上一世，朱大海没有亏欠这个孩子，他将他带回上海让父母代为抚养，并送他读书，后来转业到地方后，父母年事己高身体不好，只有他自己来照顾他，朱广才读大学、参加工作然后结婚，都是朱大海全程操办，而他自己却因为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耽误了终身大事。

那时候的女孩子，思想很传统，很难接受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尤其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朱大海结婚这事一首拖着，一拖就是一辈子。朱大海只怪自己食言没有娶的妹妹，得了报应。

“朱大海，人己经送进去了，至少关几个月，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妹。”司机小黄去了一个小时就回来了，从村里到公社八公里，一脚油门就到了，做调查问询用了些时间。派出所很重视，因为小黄和朱大海的身份特殊。

“农村的事情没有这简单，我们这是和刘家彻底闹翻了，刘家人不会放过小妹的。但是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朱大海说着将一个红薯塞到小黄手里。

“你能留在这里多久？”两人一边吃红薯一边回车上睡觉。

“我不走了，我打算留在这里照顾他们一家人。”朱大海将背包打开盖在两人身上，两人的大衣再盖上一层，山里的夜晚很冷，好在两人都在艰苦的环境里打磨过，能撑得住。

“你疯了，这条件，你能呆住吗？你这城里人，回去就安排工作了，在这连饭都吃不饱。”小黄是农村孩子，对城里人的羡慕藏在话语里。

“我己经决定了，我不留下来，他们会被刘家欺负，会死的。”朱大海看到了前世的结局，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这一世，必须改变。带他们去上海这是不现实的，他们落不了户，也无法找到工作，根本无法生存，唯一的办法只有他留在朱家。

“城里户口换农村户口，就你一人这么傻吧，知道了也不会答应你做这傻事的。”小黄有些替战友惋惜，放弃提干，转户口到农村，这是魔怔了，大部分人当兵不就是求个前程，他倒好，反着来了，但小黄心里对朱大海这人多了分尊重，身边那种约好把对方父母当自己父母的战友很多，但真要落户到对方家里的朱大海算第一个。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朱大海自我调侃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个选择在当时很多人的眼里有多么离谱，他需要面对的困难大得很，不被理解正常。

“那是说人家知识分子下乡，即使他们，现在也都在返城了，你不一样，都死过几回的人了，用不着再改造了。”小黄说完呼呼睡着了，今天开了一天山路，放松下来倦意上头。

朱大海其实还想和他说，留下来根本不需要调户口过来的，前世上海户口那么金贵，有钱都进不了，重生却连这点都看不穿，岂不是白活一世？他终究是要回上海的，几年后就有机会了。

“同志，同志。”有人拍打车门。

朱大海和小黄下车，一群人围着吉普车，朱大海认得其中一个是公社蹲点干部老杨，一个是民兵连长刘忠根和他的几个兄弟。还有一个气质明显不一样的中年男子。

“我是大队支书伍顺扬，昨天的事老杨刚和我说。”中年男子自我介绍自己。

“那就麻烦你盯一下派出所那边。”朱大海听支书说的普通话很标准，交流起来比和其他村民方便多了，料想也是出去见过世面的，有这样的支书以后好打交道。

“我称你一声战友吧，我六三年兵，我劝你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好没有实际伤害，让小丽今天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就说是误会，这对老朱家有好处，刘家还有八个男人在外面。”伍顺扬首说要害。

“不，这事绝不放过。”想起前世刘瘸子对小丽造成的伤害，朱大海恨意难消。他扫了一眼刘家兄弟，想看看他们有什么表现。只要他们敢动手，战友两人就开练，一定要将他们打趴了打服了。

“你们先去出工，今天你们队里是挑牛粪吧，快去吧，这边我和两位同志说说情。”支书冲刘家几个兄弟说道。

刘家几个男人看起来是找人求情来了，但眼神里却掩不住杀气，满脸的不服。估计刘家从来就没有这样吃瘪。但刘瘸子在派出所呢，有求于人家改口呢，也只能暂时服软。

几个人悻悻离开。

“你决定了？”伍顺扬打发走六家兄弟再次问朱大海。

“是的，这事没得商量。”朱大海非常坚定。

“那好吧，既然战友这么坚决，我也不劝你了，你们自己小心点。”伍顺扬面有难色，这刘家仗着儿子多，横行乡里，人神共愤，但终究是事不至刑，公家也拿他没办法，这次是个机会，可以伤其一指，但接下来朱家要遭难，他又于心不忍。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