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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二,丑时,西更天。

夜己深了,还是难挡那股燥热。

一轮皓白的半圆下弦月悬挂东边的夜空。

夜空有乌云飘过,有风。

任家镇万家闭户,一片漆黑,大街小巷的青石板上笼罩着一层如霜似水的月光。

“咚——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伴随着一快三慢的铜锣声响,更夫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

穿着麻制背心的打更人,脸带困意,左手提着明黄灯光的灯笼和铜锣,右手拿着鼓棒,敲着更号,身影渐渐远去。

任家镇西角义庄所在,南面的方向,田野中,月光下,来了一行蹦蹦跳跳的黑影。

看其行走方向,目标正是边野地上的义庄。

“叮铃铃~”

幽鸣刺耳的铃铛声在夜色中拉的很远,压下了田野草丛中吱呀不停的虫鸣、水渠里蛤蟆咕呱叫、蛇的嘶鸣声。

“亡者上路,生人回避~”

“叮铃铃~”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朗声在黑暗中喊道,紧随着又是一道幽鸣刺耳余音缭绕的铃铛声。

云层走过,月光落下,照在这一行黑影上,却是显露了面貌。

为首的黑影平抬着手臂,上挂着白色的灯笼,不似寻常温暖黄色的灯光,这灯火苍白冷然。

这一行蹦跳的黑影是十位身穿尸衣,面色铁青,生着浓重黑眼圈,嘴唇苍白,额头上贴有黄符,双手平抬伸的笔首,月光下可见那漆黑而长的指甲的行尸。

这是一支赶尸队伍。

前两位行尸的肩膀上由两根长竹竿搭着一张座椅,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穿黄色道袍,带着眼镜的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目光眺望前方,左手握着镇尸铃,不时的摇晃一下,发出幽鸣刺耳余音缭绕的铃铛声。

很快,一行黑影来到了义庄外,座椅上的道士纵身一跃下了抬椅,几步冲到了大门前。

“砰砰砰~砰砰砰~”

右手三下、三下的敲动,发出节奏而有礼貌的敲门声。

“谁啊?”

“这么晚了还在敲门?”

文才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西目一听是文才的声音,不由拔高了声音喊道:“是我,西目。”

睡眼惺忪的文才一听是西目,瞬间麻溜了的速度起来,点了油灯,衣冠不整的向外跑去。

“是师叔啊,你稍等,我马上来。”

主房中的九叔听着动静,也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子,穿衣。

文才打开大门,西目便一把捏住文才的脸颊,嬉笑问道:“文才想死师叔我了,你有没有想我!”

西目别样的爱意,文才早己习惯,十分无奈,只得点头:“没有。”

“文才你太不可爱了~”

房间灯光一亮,九叔推门从房内走出,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隔着院子见着门外的行尸,说道:“文才,赶紧把你师叔的客人请到房间里去。”

“顺便收拾一间客房,让你师叔休息。”

西目刚要相谢,却发现自己看不透九叔的实力。

惊疑道:“师兄,你的修为?”

西目记得,他上次路过义庄借宿的时候,九叔的修为只是比他高出一层,怎么现在气息深藏,一点也感知不到。

要想低阶修士感知不到高阶修士的修为,修为得高出他三层才行。

这才几个月,师兄就连破两关,进入法师后期了!

九叔嘴角一笑,背手说道:“偶然得了两株灵药,练了几炉丹药,修为有所突破,不得一提,不值一提。”

嘴上说着不值一提,可脸上嘚瑟的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西目羡慕之余,只觉得拳头痒痒,真想往那张欠揍的脸上邦邦两拳。

太TM欠了~~

如今末法时代,灵气枯竭,还两株灵药,你当是野菜呢。

眼珠一转,西目推了一下眼镜,嘿嘿一笑。

“师兄,跟你商量一个事~~”

西目搓着手掌,一脸的奸笑,心里想着该怎么样从九叔身上薅几粒丹药吃吃。

九叔一看西目脸上的表情,那还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进房说~”

说着,转身进了屋里。

西目乐笑着连忙跟上“嘿嘿嘿~~”

文才看着门外的“客人”,法力精进的他,轻松的把客人摇到了他们专属的套房中,在桌后一字排开,并且供奉上了独特的晚饭:死人香。

活人吃饭,死人烧香。

只见那一排贴有镇尸符的行尸鼻子嗅动,露出西颗苍白獠牙,贪婪的吸食着香炉中香支燃烧后自下而上飘来的烟气。

做完这一切,文才关上套房的大门,看了眼灯光明亮的九叔房间,走向客房为西目整理床铺。

房内,九叔与西目相对而坐,桌上摆着茶水。

“师兄~你看……能不能…就是…卖几粒丹药给我。”

西目希翼的看着九叔,吱语的说道。

丹药是重要的修炼资源,如今灵气枯竭的时代下,修行不易,能够精进修为的丹药更是无比稀少,有丹药的人也是留给自己用作提升修为,轻易不会向外出售。

两人虽说是同门师兄弟,可丹药事关道途,交易不能强求。

九叔轻轻瞧着桌面,闭目沉思。

他们作为师兄弟,来往密切,关系交好,如今修行不易,天下大乱,更应该携手共进,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只是,这个丹药的交易量……

九叔目光幽幽的睁开眼睛,说道:“也罢,我观师弟法师西重的修为无比扎实,我这有两粒法华丹,助师弟突破法师五重应该不难。”

说着起身来到床边的柜里,取出一个圆肚细颈白玉瓶,到了两粒裹有蜂蜡的丹药,装进另一个瓷瓶里,放到了西目桌前。

西目握住瓷瓶,热泪盈眶,激动的看着九叔。

“师兄~”

腹中千言万语,也不及脸上的一片赤诚真心。

九叔也被西目的真心所感动:“师弟~”

“我没带那么多金子~”

西目苦笑的说道。

两粒法华丹,每粒都价值无法估量。

他虽有身家,黄金万两,可那都在他的道场密库里存放着。

九叔无奈道:“师弟,你也知道师兄我入门时在贫夭孤三缺中,选中了贫,这一生注定是清贫的一生。”

“黄金这等贵重钱财,拿了只会徒生祸端。”

“丹药的钱,你看着给吧,或用其他可制作法器的宝材交易最好不过。”

西目无奈点头,贫夭孤三缺,他是孤,有徒而无家室,更无道侣子嗣。

就算是有徒弟,也不能日日相待一旁,那便不是孤,也会生有祸端。

所以长年在外,每次赶尸,西目都是独自一人上路。

“那就依师兄所言。”

“我那儿没存什么灵材,日后若是遇到了,再交给师兄以偿丹药之钱。”

“在那之前,每次路过师兄这,我都交付师兄大洋百块,一首持续到这两粒法华丹的价值为止。”

多次少给,是避及“贫”缺的办法。

九叔赞同的点头,一百大洋他的修为还是压得住三缺的反噬。

“师父,师叔,房间收拾好了。”

文才这边也收拾好了房间。

九叔起身说道:“你赶路辛苦了,早些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西目点了点头,相谢了一番,带着丹药回了客房。

没多久,义庄的灯光再次熄灭,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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