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朦胧,夜晚湿潮,屋子里的青玉缠枝炉中燃着香饼子,熏得暖帐生香。
窗幔飘逸,拨步床吱呀作响,隐约泄出了几声幼兽一般的嘤啼。
白如莹玉的柔荑无助地搭在床边,薄纱覆在身上,月光晃眼,隐约可见女子肩头上绽放的海棠花。
海棠娇艳欲滴,可如今却沾满了露珠,摇晃至极尽显糜艳春光。
念窈的一双眉目之中噙满了泪珠,看着面前俊美得过分的男子,将落不落。
“不,不要了…”
她眼尾染上了红晕,像是绽放开的鸢尾花。
念窈只觉着自己像江上那一尾漂浮的舟,被海浪翻卷得不知去向。
…
不知过了许久,月光已悄悄落下,就连屋子西角处燃着的红烛,也似即将燃尽。
床侧,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念窈忍着身上传来的酸涩感,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衣裳胡乱套在身上。
她浑身跟被碾了似,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生疼的。
尤其是…
只是方才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了打更的声音。
今日是她上值,若是晚了半刻钟…
管事嬷嬷那张刻薄到无情的脸浮现在她面前。
念窈打了一个寒颤,便是小脸上都染上了几分的恐惧。
她咬紧牙关,给自己鼓足了劲,轻手轻脚想跨过那睡梦之中的男人。
可她刚有动作,一道强有力的力道,便捏住她手腕,又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
男人侵略性的气息笼罩着她。
湿热的吻即将落在她**的脖颈之上,念窈却不敢再多留。
她猛地将人一推。
面前人发出一声闷哼,似是脑袋磕到了床沿。
念窈骤得生出了心虚的意味。
只是,她并未做其他动作。
念窈只缩了缩脑袋,立马下了床趿着鞋快步离开了这间旖旎生香的屋子。
她姓江,唤念窈。
原是江丞相之女,兆京数一数二的贵女。
可父亲去世后,却被教养长大的陛下安上数不清的罪名,抄家没收财产,更是将十五以上的所有族人尽数流放。
而她,江家嫡女。当初不过十四年华,免于流放进了宫中。
如今却成了这后掖之中最为卑贱的婢女。
更是因着有罪臣之女的名号,阖宫上下,哪怕是个小太监都敢欺负她。
可方才,那床榻上欺她之人。
分明是与她地位云泥之别,矜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念窈想起当初的听闻,有一位自小爱慕太子的大家闺秀妄图爬上他的床。
可还没做什么,便被砍断了一只手。
更是被家族当作耻辱,绞了头发送进尼姑庵中,次月便香消玉殒。
明明长相性子如此清冷,可下手这般暴戾残忍!
这般男人,她却一不小心招惹上了。
念窈一想,便是连手心都在发寒。
她低下头,拢紧了自己的衣裳,随意顺了下杂乱的发髻。
罢了,今日夜黑风高,烛光微弱。太子殿下应当不会记着她这个人。
念窈尽量叫自己忽视针扎一般的头疼,不再想那些无端生出来的事。独自迎着昏暗的宫灯,往寿宁宫赶。
上值要紧,若是被嬷嬷发觉她晚到了,怕又得挨手心的打。
换好衣裳,方进了内殿。
便有一根尖细的指头戳着她额头。
念窈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腿一软,几乎都要跪在嬷嬷的面前了。
她声音细细软软地,如她这一张芙蓉面,恰到好处的风情:“嬷嬷,是奴婢来晚了,请嬷嬷莫要怪罪。”
寿宁宫的嬷嬷都是一辈子住在宫里的老虔婆。
古板地像是庙里出来的似,见着稍有颜色的年轻侍女,便动辄打骂。
更何况是念窈这一张堪称绝色的脸。
赵嬷嬷听着念窈的话,冷哼了声,尖酸刻薄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念窈。
虽说念窈平日里也如一株芙蓉般的娇嫩,可今日,却莫名艳丽得过分。
像是春日里初开的芙蓉,沾上水露后的娇艳欲滴。
赵嬷嬷掩下心中的嫉恨,细长细长的竹柄拍在念窈的身上。
念窈疼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浑身上下都酸疼得厉害。
尤其是,这竹柄时不时还敲打在被方才男人揉捏到发青的腰上。
赵嬷嬷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
“哼,还当自己是什么官家**不成?都不看看如今这是什么时辰了,还学会耍奸偷懒了!”
念窈唇瓣都有些发白,却还是硬撑着开口:“奴婢没有。”
见她还敢反驳,赵嬷嬷一瞪眼,刚要重重打下去。
却见一个小孔雀般高扬着头的粉衣侍女走了过去。
赵嬷嬷一下便把手里的东西收了回去,走上前去迎那姑娘。
她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了起来:“云姑娘,咱们太后娘娘还没醒呢,您这是要去?”
云柔扬了扬手里抱着的东西:“去洗衣裳呢。”
说完后,云柔才看见一旁低垂着脑袋,看似安安分分的念窈。
她向来是看不惯念窈的,觉得她做作,每日脸上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像是有谁欺负她了一般,尤其是张着勾人的脸,这是勾引谁呢!
赵嬷嬷眼珠子轱辘转了,她捏着念窈的胳膊,就将人揪了过去,甩在云柔面前。
“云姑娘,您可尽情吩咐这臭丫头。”她脸上堆满笑意:“毕竟大家可都知晓,您和其他婢子,那是不一样的。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之后要赐给太子殿下的贵人呢。”
云柔似是听惯了这些吹捧,她摆了摆手,面上都是不以为意。
只是,她将目光落在念窈的身上。
念窈脑海里却只有方才赵嬷嬷口中的“太子”二字。
她长软的睫听见这个词时,狠狠颤抖了一下,却摁住自己的手腕,不允许身体有更多的反应。
云柔盯紧了念窈那掩盖了风光,却依旧夺目的侧脸。
心中的嫉妒都将她给淹没了。
云柔冷哼一声:“这人便先给我用用了。”
念窈听着云柔的话,身子狠狠一颤。
云柔面嫩心毒,平日里最爱磋磨她。若是落在她的手上,定不会有好结果。
可赵嬷嬷如今正想奉承着云柔,哪里会顾忌念窈的想法。
于是,念窈便被云柔拉扯到了小河旁。
初冬的早晨,念窈衣着单薄,寒风刺骨,尤其是顺着河面而来的风,叫人冷得一哆嗦。
云柔低头来看着念窈那青葱**的指尖,她冷哼一声吩咐。
“日后我所有的衣物,你都给我洗了,听见没有。”
念窈张了张嘴,可看向云柔那蹙起的蛾眉时,她却愣着了。
入宫两年了,她早就已经将自己的性子磨得面目全非了。
便是如今,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云柔见她终于抬头看向自己,那张小脸面如莹玉,便是如今一身粗布衣裳都掩盖不了她的容颜。
她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这般的长相,若是被太子殿下见着了,岂不是会…
若是叫她毁容了,便在无后顾之忧。
大概是云柔眼中的寒意太过明显,念窈不蠢,自然是察觉地一清二楚。
就在云柔要走上前来,手里的动作愈发明显之时。
念窈看着她那几乎要杀了她的目光。
就在云柔即将走上前来时,念窈忽然往旁边一跪。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