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来多久了。
江翊捂着疼得要炸开的脑袋,坐在炕上梳理记忆。她正呆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不到十平方米大,墙壁黢黑,唯一的摆设就是炕边的红色木箱。而江翊就坐在硬邦邦的炕上,屁股底下还有一床棉被,红色印花褪了色,里面的棉花又薄又硬,指不定岁数比她还大呢。真是家徒西壁。江翊只在长辈的老照片里见过这种环境。她看着周围简陋的环境,欲哭无泪。穿越了?江翊本来在公寓里改学弟的论文,因为被导师夺命连环催,忙到凌晨,改着改着就头昏眼花,恶心难受,突然就晕倒了。难道是熬夜猝死?回想起自己读博这两年,不规律的作息和饮食习惯,江翊觉得猝死的可能性很大。某医学院生物女博士深夜猝死——嗯,够上社会新闻出名了。自我安慰了一下,江翊才想起正事。她手伸进衣领,拽出了一条旧红绳,上面吊着个小小的羊角坠子,底部蜜黄,尖端纯黑,看起来完全就是山羊角的迷你版。没有一点显眼之处。江翊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非常虔诚。然后嘴皮子鞭炮似的,一口气炸道:“植物界、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蔷薇目、蔷薇科、苹果属、苹果!”她眼也没眨就喊完了一遍。然后江翊长舒一口气,露出微笑——生物人的金手指就这么与众不同。界门纲目科属种。这几个大类一个也不能落下。随着江翊话音落下,这个羊角坠子泛出一圈白光,白光散去,一个红通通的苹果就落在了她的掌心。金手指还是好使的。江翊彻底放下了心,她高兴起来,亲了好几下这个陪了自己好几年的羊角坠子——或者叫丰饶角。这个丰饶角,是江翊去欧洲做交换生时,在纪念品商店买的。本来只是当做装饰品,后来她偶然一次在写论文的时候,念出了苹果的分类,它居然凭空产出了一个苹果!江翊不停实验,最终发现它能产出各种食物。鲜花、果实甚至肉类。当然还有她搞研究时的药材。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它应有尽有。闻着苹果的清香,江翊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她咬了一大口苹果,爽脆多汁,十分甘甜,比那些催熟打过农药的好吃多了。她几乎狼吞虎咽,丰饶角产出的食物都是完全干净的,不用水洗。刚吃完苹果,门外就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喊声。“大妮儿啊,出来吃饭啦。”江翊默了下,是的,原主小名叫大妮儿。她诶了一声,“马上就出来。”江翊找到了放在炕边的衣服,是一件蓝色碎花的上衣和黑裤子,打了两个补丁,但洗得干干净净的。居然没有内衣!江翊懵了一下,被离谱住了,但回想起原主在这个时代的生活条件,也可以理解。她叹了口气,翻了翻炕上的箱子,找到件白色的背心,凑合着套上又穿了上衣。穿上千层底布鞋,她在门边照了照镜子。这是个红色塑料花边的圆镜子,比她巴掌大点,挂在墙面钉子上,土得很有年代特色。江翊凑近照了照,镜子里映出一张小圆脸,白白净净,跟嫩豆腐似的,眼睛很大,像两颗水润的黑葡萄。她弯起嘴唇,脸颊就出现俩小酒窝。和自己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心里觉得自己的穿越可能不是偶然,也许是前世今生?但江翊没细想,因为原主的妈阮茶茶又在催她了。“大妮儿,再不出来饭都要凉啦!”江翊一出来,就被阮茶茶拉到脸盆架子边,架子上放了个白色的搪瓷脸盆,盆底印着红双喜,掉皮露出了黑底,水还冒着热气。“快洗脸吧,妈给你打好水了。”阮茶茶笑容满面,看着女儿的目光满是慈爱。打小野蛮生长,从没受过这种待遇的江翊愣了下,下意识道谢,“谢谢。”“和妈客气什么,快洗完脸吃饭,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疙瘩汤呢。”阮茶茶跟她柔声说完,又转过头,冲屋里大声喊道:“虎头!你再不出来早饭别吃了!”对女儿和儿子的语气截然不同。江翊己经在原主的记忆里知道,阮茶茶对原主非常好,几乎是无底线的偏爱,但现在她有些不习惯。洗完脸,接过阮茶茶手里的毛巾擦了脸,江翊回头,就看见偏屋里出来个小男孩。看着七八岁大,晒得很黑,但眼睛很亮,短了的裤子露着半截小腿,走路一跳一跳的。“出来了出来了。妈,今早吃什么呀?”虎头跑到饭桌边,看了一眼,就高兴地叫了出来,“是白面疙瘩汤!”“吵什么吵?天天这么叫唤,吃多少能饱啊?”阮茶茶呵斥着。说完,她一边拉着江翊走过去,一边嘱咐,“昨天你磕到脑袋了,今天可得好好补补。”江翊被阮茶茶压着坐下,看着她站着,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疙瘩汤,还笑着说:“多吃点儿,专门给你做的。”阮茶茶又舀了汤多疙瘩少的半碗,皱着眉,放到虎头面前,“吃吧。”江翊只听说过重男轻女,头一回,看着眼前重女轻男的场面,还有点懵住了。再看看虎头一瞬间垂下来的黑瘦小脸,她有点窒息。江翊赶紧从自己碗里舀了几勺面疙瘩,放进虎头碗里,“我吃不了这么多,虎头也多吃点吧。”她实在没那么大脸,八岁孩子饿着,自己吃人家两倍多。虎头的脸色一下子高兴起来,却没敢说话,悄悄看了眼阮茶茶。阮茶茶皱着眉,又把疙瘩给江翊舀了回去,温言软语道:“吃不了就留着中午吃,这白面多金贵呢,家里总共就几斤。”江翊看见阮茶茶从篮子里拿了个发黑的窝窝头,又给虎头递了一个。“快吃吧,窝窝头就白面汤多好呢,村里多少人都吃不上。”阮茶茶说了一句,自己也大口咬着窝窝头。江翊端着碗,只能自己吃了一口,这个年代的白面没有后世磨得精细,颜色发黄,连个鸡蛋也没加,味道很普通。但看虎头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喝得很珍惜的样子,就能看出这白面多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