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有空她就努力学习,希望能早点成为他口中那个有学识的人。
希望……能配得上他。
她以为,他把她带来首都,是因为他对她还是有点感情了,以为自己离他更进一步了……
可下一刻,男人冰冷的话闯入耳畔—一“当然后悔。”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
他走了出来,四目相对,她握紧了双手,他显然知道她听到了他和女人的对话内容……
但他却淡漠吩咐一句:“你不用做饭了,我们出去吃。”
随后女人也跟上了他,还笑着挽上了他的手。
两人越走越远,她呆呆看着,视线越来越模糊。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从前教她伟人思想,告诉她人人平等。
可他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要不然,也不会任由她无名无分无视她,任由女人羞辱她。
可她却信了他从前的话,把他当做生命的光,小心翼翼爱着……
多可笑啊。
雪一直没停。
这一晚,他没有回来。
她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没等回苏少言,却等来邮差的信。
她接过信,信上面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你阿妈得重病要死了。】
咚的一下,混沌的脑海骤然又被绷紧。她立马上楼收拾行李,她要即刻赶回小石岗村!
拎着包袱刚下楼,却迎面遇上他。见她拎着包袱,男人低沉的脸色更冷:“去哪?”
她没藏着:“我要回小石岗村,阿妈‘嘭”
她把手上的书重重放在桌子上,一副被惹怒的模样:“我带你出来就是帮你摆脱那个糟糕的家庭,你还想着回去,是还没被你爸打够吗?”
“我救你一次,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你自己的人生自己考虑清楚,好自为之。”
她抿唇望着关上的房间一时明白他的意思。
说后悔带她出来的是他,不让她回去也是他……
可阿妈生重病,叫她不管,她的良心又怎么安?
她还是转身出门,一步步踏入风雪中。
她转了好几趟车,足足一周后才回到小石岗村。
还没见到阿妈,父亲提起她,把人推进柴房——
“闺女!你有福了,我给你找了一户好人家,他家三个男人,你嫁过去以后只需要躺炕上给他们生孩子,再也不用干活了!”
她僵住。
什么好人家?他分明是把她卖给人做共妻!
共妻在这边男人眼里就是工具,生子机器,甚至连畜生都不如,全部年纪轻轻照
就死于非命!
她惊恐摇头:“不,你不能这么做!”
“我已经结婚了……你这么做事犯法,要坐牢的!”
父亲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不屑道:“只不过摆了个酒席而已,又没扯证,你和他根本不算结婚。”
“而且他现在回了首都,他一个大院子弟能看得上你?你爸我可收了一半彩礼钱了,你给我老实嫁人!”
她爬起来冲到门口,下一秒却听到上锁的声音——
“这山高皇帝远,一年到头都不见来山坳坳一回,我可不怕什么犯法坐牢!你们母女想活命,就最好老实待着。”
转眼,五天过去。
她每天就只有一顿稀饭,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饿没了。
今天是出嫁的日子,她终于见到了阿妈。
她被阿妈搀扶着换了身干净的红衣服,捣鼓了一个新娘妆。
阿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压低声音说:“等会到了大道上哪座悬崖,你找借口。”
“别怕,阿妈绝不会让你被糟蹋。”一路翻山越岭,很快到了父亲说的悬崖。
她捏紧手,捧着肚子装作难受:“我,我要尿….”
阿妈带着她躲进一块大石头,急急塞了一把糖,身份证明和钱给她,流着泪小声催促。
“快,抓住左边的藤蔓就能滑下去,下去之后赶紧走!千万别回头!”
阿妈的泪滴在她的手上,烫的她的不安越发灼热。
她抓着阿妈的手,“阿妈,我们一起走,我不能没有你……”
阿妈笑着,忽然紧紧抱着她,在她耳畔像小时那样哄她:“好孩子,不要害怕,你先顺着藤蔓下去,阿妈随后就到。”
“从小到大,你一直是阿妈的骄傲,阿妈很高兴有你这个女儿,你能勇敢下去
的,对不对?”
心头的慌了被抚平,她强忍着不舍:“那阿妈你也快点下来。”
“好。”
峭壁足足有几十米高,但或许是活命的刺激,不到三分钟她就到了崖底。
她擦掉冷汗,站起身正要冲悬崖上挥手,示意阿妈赶紧下来。
可下一秒,那唯一逃生的藤蔓却忽然从崖上崩断!
“阿妈?!”
山顶骤然响起一道怒吼“老蠢货!你竟然把人给老子放跑了!你给我去死!”
“不——”
她目眦尽裂,却眼睁睁看着阿妈被生生推下悬崖!
可血泊中的人,却极力撑着最后一口气,挤出一句遗言:“·•···快··快跑···…去找他….”
“阿妈!”
“不要闭眼,求求你·.我们说好一起逃走的……”
“求你了……”
可阿妈却缓缓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她不眠不休地跑了七天七夜,终于搭上火车回了首都。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却听到他和青梅订婚的消息。
愣愣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恰好,一身黑色西装的他迎面走出。对上视线,男人扫过她凌乱的衣服,满身的伤痕,脸色一沉。
随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把人拽到无人的巷口:“半个月不露面,故意在今天弄得这样狼狈露脸,是打算捣乱毁了我的喜宴?”
原来,他还真和青梅在办订婚喜宴·…
荒芜的心又枯了一分。
但她还是摇头解释:“对不起……我确实不应该来,但我没想捣乱•·”
女人眼中的破碎令人心惊,他心头莫名一软。
“既然知道错了,就赶紧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她下意识想到小石岗村,整个人狠狠一颤,死死捏着手心的糖才站稳身体。
恐惧清晰落在他眼中,他正疑惑,饭店门口却传来女人的催促:“马上要敬酒了!”
他这才松开人,转身朝饭店走去,临走还吩咐:“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眼见他就跨进饭店,她心头骤然涌向不安。
她正要离开,身后忽然窜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就往巷子深处拖!
这时,一辆失控的大货车迎面冲她冲来。
她被撞飞,剧痛中,她短暂的一生缓缓划过。
小时候,总有做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
唯一的温暖只有阿妈。
后来,有了他。
他啊,教了她很多,却没有教她,怎么控制对他的喜欢。
她是癞蛤蟆,他是高贵的天鹅,被她这只癞蛤蟆喜欢……他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
不过,他很快就不会膈应了。
她就要死了。
恍惚间,她好像没有力气握紧手心的糖了,也好像看到了阿妈慈祥的笑容:阿妈,对不起……我来陪你了。
人间很好,但下辈子她不想再来了。
……
宁倩生在重男轻女的村庄,苏少言用十块钱买了她做媳妇。
结婚那天,他给了她一块糖。
那是她第一次吃糖,甜甜的味道,她记了一辈子。
苏少言教她认字,读书,还说有机会就带她高考……后来,1977年10月21日,高考真的恢复了!
但苏少言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对她笑了。
……
1977年的首都,11月已经大雪纷飞。
红砖教室外。
宁倩远远看见教室走出了一群人,领头拿着书的正是苏少言。
男人穿着遍地可见的军大衣,可挺拔如松的高大身影却打眼极了,简单的金丝眼镜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看就特别有学识。
“……少言!”
她抱着保温桶奔过去,可男人回头看来,却蹙起剑眉:“不是让你待在家,跑出来做什么?”
他生气了。
宁倩心头一紧,递上保温桶小声地说:“……你的药。”
苏少言发烧几天了,早上出门没吃药,她实在担心他。
这还是她来首都后第一次出门。
可苏少言却推开她的手,塞了糖给她就赶人:“我已经好了,你拿着糖赶紧回去。”
宁倩握着糖,有些无措:“不是……我……我……”
她确实爱吃糖,但此刻手心的糖却异常烫手。
“少言,这就是你从乡下领回首都的结巴媳妇?怎么看着像个初中生?”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苏少言身后传来,接着,一个穿着羊毛修身大衣的卷发女学生走到了宁倩面前。
伸手打招呼:“你好,我是少言的青梅竹马江宝珠。”
摩登少女的手指纤细白净,刺得宁倩低头缩了缩长满冻疮的红肿双手,不好意思伸出来握手。
场面一时尴尬。
苏少言扫了一眼垂头局促的宁倩,淡淡打破寂静:“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
话刚落音,江宝珠却笑着搭上他的肩。
“少言,我刚刚从国外回来,一个人无聊,听说你为了高考从苏家搬出来住,大家都没有去过,不如现在去串串门,顺便聊一聊高考?”
身后其他人也来了兴致:“对啊,少言,我们都还想讨论刚刚没解决的数学难题。”
话都架上了,苏少言便也点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前走,宁倩坠在最后,裹着陈旧花棉袄的她,和这一群握书高谈阔论的学生格格不入。
风雪扑在她的脸上,刺得生疼。
宁倩裹紧棉袄,望着最前方有说有笑的男女,心头一阵发涩。
回到家,江宝珠竟也跟在苏少言身后,第二个进屋,还一副女主人姿态吩咐宁倩。
“大家学习累了,今天也风雪大,马上就要高考了可不能生病,你赶紧去给大家熬点姜汤。”
宁倩愣住,下意识的看向苏少言。
苏少言冷淡点头。
宁倩手攥紧衣角,心里有些说不上的委屈,明明她才是苏少言的妻子,却要听一个外人的安排。
苏少言竟然也同意。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去煮了姜汤。
她不想苏少言生病。
半个小时后,煮好了一锅汤。
宁倩端着一壶汤,正要跨进堂屋,就听到有人问:“少言,你可是苏首长的孙子,这结巴村姑给你们家做保姆都不够格,你为什么把她带了过来?”
“你不会真的对她动感情,把她当媳妇了吧?”
宁倩瞬间定在了原地。
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就听苏少言冷淡回答:“你想多了,我跟她结婚只是形势所迫,没有感情。”
小说《人间很好,但下辈子她不想再来了》 第1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