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正在打坐疗伤的寂弦陡地睁眼。
“我知道了。”
虞鱼儿早在院门那儿画了阵法,院门外一有人走动她就能察觉。
只是寂弦如何得知?
眉头一蹙,看了一眼寂弦,这半妖的修为怕是不低。
院门外已经响起了皇甫承德的声音:“鱼儿。”
没有想到皇甫承德提前到达,而且这么晚了还过来看她。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留了只半妖在屋里,虞鱼儿果断从储物戒中拿隐息丹。
转身一把掰开寂弦的嘴,隐息丹塞入。
全程利落干脆到寂弦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嘴,难以置信。
小金崽也错愕,然后想到什么,也跟着张开了鸟嘴,等着投喂。
虞鱼儿看了小金崽一眼,“赶紧从后窗先出去避避。”
小金崽圆溜溜的小金眼透了几分委屈。
“不是我吝啬,我是真的穷,这剩下的两颗,还得留着后面保命的。”
云仙儿的鱼儿们虽对她出手阔气,可大多都是增进修为,美颜养肌的东西,像隐息丹这种东西,是从未有人送过。
这隐息丹还是从前在宗门比试中赢来的,统共也就三颗。
而她接下来逃命,这隐息丹却是极重要的保命药。
寂弦听她这么说,心里好受了两分。
虽说动作粗鲁至极,可至少仅有的三枚隐息丹她舍得分他一枚。
虞鱼儿倒是没有注意到寂弦情绪的变化,她此刻全程注意力都在皇甫承德的身上。
当察觉到皇甫承德已经开了院门进来,她弯腰将床上的寂弦抱起。
寂弦又惊又窘,双耳再度充血,只奈何伤未恢复,连挣扎都显得像在挠痒。
正不解她想做什么,却见她蹲下,手一推,直接将他往床底下就是一抛。
砰。
后背撞上墙,寂弦疼得闷哼出声。
下手用得着这么狠吗!
小金崽突然觉得它也不是那么想吃隐息丹了。
不再说什么,扑楞着翅膀,从半开着的窗飞了出去。
虞鱼儿处理完后,这才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出了内室。
“你这是知道我来了?还是知道我带了礼物来了?”
皇甫承德见虞鱼儿出来,眉目含笑。
出身十大家族,又拜入云华真人门下,皇甫承德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清贵之命。
他身上穿着流光蓝绸锦衣,既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又有名门的矜贵。
他为人向来慷慨阔达,对身边人永远出手大方,对虞鱼儿更是大方。
虞鱼儿如同以往一般,兴奋又欢喜地问他:“三师兄这回给我带了什么?”
皇甫承德宠溺一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了糕点。
二十四种糕点各一大包,摆了满满一桌,屋内甜香四溢。
“你上次说皇甫家的厨子做的花糕好吃,我这**去,便让他们把拿手的糕点各做了几份。”
从前,她最是期待就是皇甫承德历练回宗门。
他每回出门,回来必会为虞鱼儿带礼物。
不仅会带些帮助修炼增强体质颜值的东西,还会带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他知她极好美食,是以每次回来都会带些特色美食给她。
可如今想来,这样的用心,究竟又有几分是因为她虞鱼儿呢?
心里有一瞬间疼痛得窒息。。
曾经珍贵让人感动的亲情,这一刻,全都化成了淬毒的利刃,直插心房。
虞鱼儿啊虞鱼儿,心不狠,命不稳啊!
他都在预谋要自己的命了,自己竟还会奢望他有点真情?还在为这虚假的亲情而难过!
振作吧!
要不命都没了!
她收拾了心情,似以往一般,欢喜地拿起来一包就拆,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边吃边嘴里囫囵说着:“好香。”
皇甫家厨子的手艺,还是与她印象中一样好。
这糕点香甜适中,软糯不粘牙,入口即化,唇齿间尽是荷叶的清香。
可不知为何,她吃着却一点儿也没有好心情。
但她还是一副笑颜,“真好吃。”
“你啊……还是这么馋。”
皇甫承德宠溺一笑,如往时般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脑袋。
虞鱼儿却是头微微一偏,似不经意般,探身过去拿起另外一包糕点,“我要再尝尝这个是什么味道。”
手间落了空,皇甫承德愣了下,倒也未在意,只是看着她欢喜的模样,眼底却似有了什么决定。
他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去找大师兄二师兄,我先过去一趟,晚些再来看你。”
“三师兄一会不用来了,我吃了糕点会再修炼会儿,就要歇息了。”
皇甫承德弯唇:“好。”
出了虞鱼儿的房门,他的脸色微微沉重几分,随后就往二师兄的院子而去。
看着皇甫承德走远了,虞鱼儿放下了手里的糕点。
看着满桌的糕点,她微微愣了愣神。
“想什么?”
虞鱼儿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扫了一眼他袍下,道了一句,
“隐息丹一次只能维持十个时辰,我三位师兄向来对妖不待见,你若是能走了就赶紧离开。”
“我有隐息丹。”
“那你刚刚不说?”
虞鱼儿一听,顿时一阵肉疼!
随后伸出手:“还我!”
她讨要得理直气壮。
寂弦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整瓶隐息丹,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你若需要,我下次多炼一些。”
“你会炼丹?”
虞鱼儿一听,双眸一亮,对他的态度瞬间都温柔了许多。
“会。”寂弦应:“你还要吗?”
要!
当然要!
虞鱼儿弱弱问他,“要钱吗?”
“你是救命恩人,不用钱。”
虞鱼儿狮子大开口,“那你先给我炼个一百颗吧。”
本以为这话出来,寂弦大抵得为难片刻了。
他虽说会炬丹,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炼制隐息丹需要的药材也是十分稀有。
却不料寂弦回得干脆,“好。”
虞鱼儿瞪圆了一双杏眸,大腿都要拍肿:要得少了!!
她果然是穷人啊,提个要求都提得这么寒酸!!
她刚刚应该直接要个一千颗啊!
“你真的是人嫌妖憎举步维艰的半妖吗?”
为什么这么有钱?
“我人娘跟妖爹有些底子。”
虞鱼儿:“……”
先前听他把自己身份说得那般委屈,还当他是个小可怜!
可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这丫根本就是个混血富二代啊!
难受了。
人比人得摔啊!
当了两辈子的人,愣是混不上个富二代当当。
“我累了。”
虞鱼儿受伤了。
她要睡一觉,修补内心的创伤。
往内室走之前,她不忘记把桌上的糕点收入储物戒中,留了一包放在了金龟的面前。
金龟悠悠地爬过去,慢慢地品尝起来。
……
深夜,谢布衣与皇甫承德一同敲开了路怀南的房门。
“师兄,鱼儿到底是无辜的,能不能留她一命。”
把玩着手里剑穗的路怀南抬眸,眼神冷漠:“你们是想告诉我你们不想救小师妹了?”
“自然不是。”皇甫承德急忙否认。
谢布衣也是摇头:“其实还有两全之法,我们可以替鱼儿另寻一副宿体。”
“她若继续活着,你置小师妹于何地?”
“且不说小师妹素来善良,若是知道自己寄宿的身体是这么个由来,她只怕会愧疚一生,这于修士而言是大忌,轻则修为难进,重则滋生心妖。”
“再者外头的人知道了将会怎么看待小师妹?你们让小师妹往后如何在修真界行走?”
“这些我都想过了,林清泉那边有忘忧草,能让人忘却前尘,包括神识。”
这些谢布衣自然都是考虑过的,若非能有这两全方法,他也不会提出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八年来,虞鱼儿一声声师兄,永远信赖亲厚的目光。
他终究做不到把虞鱼儿当成一个容器。
“我不允许。”路怀南冷冷拒绝。
他不容小师妹的重生有丁点闪失。
皇甫承德急忙道,“大师兄,鱼儿她也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她一直把咱们当成兄长当成亲人……”
路怀南五指握紧剑柄,打断了他的话,
“这世间善良单纯的孩子比比皆是,可小师妹只有一个,她来云顶宗就是为了给小师妹当宿体。”
“可明明能有两全的方法……”
“没有人能保证她永远不会恢复记忆,这就是后患。”
路怀南再次打断了皇甫承德的话:“再说这事就算我同意,师父也不会同意。”
想到师父前些日子急切的眼神,谢布衣眼底晦暗了几分,对着一旁的皇甫承德暗暗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两人一同离开了大师兄房间。
“二师兄,就真的没办法吗?”
谢布衣沉声一叹,未置一词。
“我这次回去都已经找到了一具宿体,是我堂叔的女儿,五年前练功走火入妖,如今半死不活,若是把鱼儿的神识引入,我堂叔能重新得到一个女儿,鱼儿也能拥有一个好身份继续活着……”
皇甫承德说到最后,难过得握紧了拳头。
可终究,他们做不得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一抹玄色身影悄悄地从树后方出现。
幽深的眸子盯着他们看了片刻后,轻轻一跃出了院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