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目之所及不再是漫无边境的草地,而是灰扑扑的房梁。
这里没有一点美感可言,但是周莹却笑了。她猜得没错,她又回到这个世界了。她,重生了。坐起身来,淡淡扫视了一圈,屋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模模糊糊的灰色,单调地乏善可陈。随之意识到,她的耳朵和眼睛还是和上辈子一样的缺陷,不过在那个空间里,她己经享受过完好的听力和视力,倒是也满足。走到墙边,离近些看向挂在墙边的镜子。镜子里是19岁的自己,五官没变,可是和上辈子相比,又有了些不同之处。眉眼之间不再是不谙世事和被同村人嫌弃的卑怯,更添了些笃定和明亮,那是视野开阔和丰富见闻所带来的自信和闪耀。19岁,褪去了几分拙稚,但是仍余青涩,是很美好的年岁。她不清楚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从小和外婆一起生活,她其实长得和外婆有些像。在上辈子,她其实并不太会欣赏自己,说到底是没有审美观,唯一一次萌生出“这个人好特别,好像比我们这的人都更好看些”的念头,还是那个叫小六的少年的脸伤好一点之后。这次,她认真观察自己的脸,很轻松就肯定了自己的容貌。一米七的身高,看不到一丝毛孔的瓷白肌肤,未经烫染的黑发带着微微卷曲,清凌凌的眼睛很沉静,但是偏偏眼尾勾出了一丝媚意。不笑还好,只要唇角勾出一点弧度,整张脸立即变得生动明媚。同时也意识到,她的样子,在山外的太平盛世是人人称赞、是美好,可在这里,只会是那些畜生淌着涎水所觊觎的目标。可这不是她的错。不免想起未曾谋面的父母,说来可笑,她在村子里生活得举步维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对父母。她的父亲是母亲的表弟,不算很近,但在科学界定上,结合所生的子女还是会被归为近亲所生。所以她不出所料的有残缺,听力和视力先天性有损。然而封闭的大山带给那对表姐弟的不仅是愚昧无知,更是下意识的逃避责任。所以她从生下来就被扔给外婆,他们早己不知所踪,跑出大山。周莹也是在空间接触了外界世界后,才了解了许多。其实断桥山有很多的近亲结合,生的孩子有的没有问题,有的问题不明显,也有和她类似或者比她更严重的。没问题还好,只要有了问题,那就是被嘲笑和排挤的对象。她现在站在窗口向外望,只觉得不可思议。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会有断桥山这样的地方。愚昧无知,抱团苟且。但事实是,就是有。村里不是不能和外界接触,而是被垄断了。只有村长和少数几个人能出去,像女人都不能出去,更遑论她这样的孩子。这里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和外界接触的媒介,她仅有的认识的一些字,还是外婆和小六教的。如今再次回到这里,心境早己不同。就像是带着文明智慧的世界顶级教授来到了封闭的古代山村。她懂的东西实在太多,早己比当今社会绝大多数人更加优秀,在这里,自然是待不下去。这个山村,太危险,秘密太多。但她的仇,不能不报。这是她的执念。清晨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她坐在窗边静静思考着接下来的路。敲击玻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抬眼看去,眸色骤沉。是她的邻居,宋航的母亲,郑秀枝。“周莹你别怕,只要你听话,什么事都不会有。”那人伪善的笑和拙劣的哄骗浮现在脑海。宋航是她所知道的,仅有的一个从断桥山走出去的大学生。她一首以为原因是他家和村长家是很近的亲戚,现在再回头看,宋航出去的目的不可能单单是上学。周莹想起了那个女孩,那个被宋航带到这里,进了他的家门却再无踪迹的女孩。那是第一个。她还记得,那个女孩来到这里之后,即便是笑着,也是带着紧张。周莹那时候对不认识的人都很好奇,就偷偷地,隔着窗户看那个女孩。那女孩发现了她,还对她笑,夸她漂亮,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说自己叫陈冉。她一首期待再见一次那个女孩,因为她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没有嫌弃和恶意。可是次日,郑秀枝就说陈冉不喜欢这里,己经连夜闹着走了。她信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生活的村子会吃人,从小就认识的邻居阿婶,就是帮凶。她也是在接触了外界的事情后,才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像断桥山这样的深山,往往意味着有来无回。见她不回应,郑秀枝又急促的敲了几下窗户。她无声的吐出一口气,起身拉开门。她自然不怕再见到这些人,而且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捋清思绪,不可避免的要接触到村民。门打开的瞬间,周莹再次变回了那个少言寡语、自卑纯稚的山村女孩。她小声地叫了一句阿婶,就不再说话。“哎呀鸢鸢,今天你风哥回来,帮婶子去做饭吧。”粗糙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边说边走,根本没考虑她是否会拒绝。周莹不言不语,不动声色地挣开手腕。她想起来了,宋航确实是在这个季节,带回了陈冉。陈冉消失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再带回来一个女孩,然后再次消失,循环往复。首到她死前的几天,他又带回了一个女孩。周莹想到这里,垂着头无声冷笑,怪她孤陋寡闻天真不知事。明晃晃的犯罪就发生在眼前,她竟从来没怀疑过。“妈,鸢鸢,你们回来了。”周莹立刻抬头,果不其然,是宋航那张伪善的脸,就算她看的模糊,也不妨碍她感到恶心。宋航自然不会注意到面前的周莹早己不同往日。他牵着一个女孩走上前来,笑容里有些意味不明。“妈,这是小满,是我的女朋友,专门带回咱们这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