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巽王朝,永明五年,丰州郡辖区内的一座县城,名为鹿县。
县衙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片人山人海,似乎在欢庆着什么事儿。
宋歌身穿素袍,腰悬佩刀,双手负后,右手掌心中,还抓着一本文书。
他穿过县衙门前的欢迎队伍,走到县衙门前。
“站住!”
其中一名衙役伸手,将宋歌拦在门前。冲着宋歌没好气地说道。
“今日新任县令上任,要报官,明天来!”
宋歌将微笑地伸出手,指着县衙门前的布告栏上,一张通缉犯的画像,温和地说道:“你俩仔细看看我这张脸。”
只见通缉令上写着:
悬赏一千两,捉拿五龙山匪首——宋歌。
画像上的人和他一模一样!
那衙役惊呼道:
“把头!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县衙来了?您换这一身读书的人打扮,当真是气宇轩昂!小的一时间没认出来……”
宋歌掸了掸肩头莫须有的灰尘道:“认出来就行,老子还以为......咳咳,在下还以为,每个月给你们送的供奉都打了水漂呢!”
“把头您开玩笑了。”
眼前一向五大三粗的土匪头子,突然一副文人做派,让两个衙役感觉十分奇怪。
就在这时,一个人手拿一副画像,从衙门内走了出来。
此人名叫李华,是朝廷从九品命官,鹿县县丞。
口中嘟囔着:“不应该啊,不是一个人吧......这是一个人吧……”
“李华。”宋歌轻声喊了句。
听到有人直呼自己的大名,李华满脸不耐地抬头,训斥的话语刚到嘴边……
立马就像生吞了一只癞蛤蟆一般噎了回去。
“把头!您怎么来了?您......”
接着,李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手中的县令画像不知觉中掉落在了地上。
地面上的画像,布告栏上通缉令的画像,以及面前的宋歌。
是同一人!
李华不顾身处县衙门前,惊愕道:“把头!您把山匪当成了侠客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捐官当?”
宋歌微笑着点了点头,并将手中那本,丰州郡守亲笔签字的聘任文书,递给了李华。
李华显然要和宋歌更加熟悉一些,接过文书之后,立马拉着宋歌,朝着县衙内院走去。
县衙内堂。
“我人都在里面了,外面的欢庆队伍还伫在那儿作甚?”宋歌喝了口茶,将口中的碎茶叶,啐到脚边的地面上问道。
“鹿县梁六郎,知晓县令上任,要来道贺。”李华解释道。
“所以那些敲锣打鼓的,是在欢迎梁六郎?”宋歌轻笑道。
“是。”李华赧颜答道。
上任第一天,从李华口中听到梁六郎的名字。
宋歌温和的模样,根本不像李华熟悉的那个山匪头子!
“恭喜县太爷!鹿县百姓总算盼来了一位青天大老爷啊!”
说曹操,曹操便到。
县衙门前,声先夺人的便是鹿县士族之首,梁家家主梁六郎。
“欸,今天的主角是咱们县太爷,迎我作甚?”梁六郎站在大门内侧,转过头冲着门外,故作嗔怒地喊道,“锣鼓都收一收,吵!”
梁六郎一声令下,衙门内外瞬间鸦雀无声。
何为言出法随?
如此便是。
一个下马威,抖落得淋漓尽致。
面对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梁家六郎。
宋歌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敷衍着招呼道:“梁六郎来了?坐。”
梁六郎闻声转头望去,当他将太师椅上坐着的青年,看清楚的那一瞬间。
铜铃般大小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锐利!
“这位就是新任县令?怎么刚来鹿县,就站不起来?身子骨不行?”
原本站在宋歌与梁六郎中间的李华,悄悄地退后一步。
将自己从这个随时会爆发的战场中,摘了出去。
三年前,以鹿县城南五龙山为中心,方圆百里范围内,突然涌现出一批山匪。
这批山匪,既不抢官府,也不抢百姓。
从出现到如今,只盯着士族门阀抢。
其他被抢的士族,交出货物钱财,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但凡是鹿县梁家的,人货两没。
这批山匪的出现,让过惯了安稳日子的梁六郎,焦头烂额。
花费重金,买通官府,雇佣江湖帮派,双管齐下想要将五龙山匪众一网打尽。
结果,上山剿匪的官府之人,一个没死。
那个名叫铁石帮的江湖帮派,直接被杀绝了户。
甚至连梁六郎那名率众上山的胞弟,尸体,都在第二天一早,扔在了梁府大门前。
此后。
五龙山每抢一次梁家,都会给鹿县官衙中的每一个人,送来一笔月钱。
多出来的,都会分发给鹿县城内的贫苦百姓。
而这批山匪的魁首,就是此刻坐在太师椅上的宋歌。
梁家,便是梁六郎的梁家。
至于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何突然跑来鹿县当县令。
梁六郎一时间拿捏不准对方意图。
加上宋歌当下有着朝廷命官的身份在,哪怕梁六郎对宋歌恨之入骨,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新县令上任,都要烧上几把火。不如就由六郎我,替宋县令添上第一把柴……”
宋歌对于士族门阀擅长的手段,深谙其道。
当即轻笑着反问道:“剿匪?”
梁六郎咬着后槽牙的同时,还能微笑着说道:“对!剿匪!”
宋歌以掌心摩擦着腰间的刀柄,笑着点头道:“好,那就听六郎的,剿匪。李华!”
“下官在。”李华起身回应。
“把地方税薄拿来,想办法弄点银两出来,配齐装备,雇佣帮派,上山剿匪。”宋歌吩咐道。
梁六郎上来便要求山匪头子剿匪。
宋歌立马接招,反手就要利用县令官职之便,彻查鹿县纳税情况。
一来一去,二人出手便是釜底抽薪!
百姓可能不明白,但身为县丞的李华,怎能看不懂?
李华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歌他惹不起,梁六郎更惹不起。
站在原地装聋子,是李华当下最好的选择。
“抢士族!查税簿!你五龙山把头,就只会这点手段了吧?”
梁六郎索性不装了,冲着宋歌嘲讽道。
“六郎这说的哪里话?我当山匪时,只抢你梁家;我身为县令,自然也要查梁家。这很合理呀!”
宋歌站起身来,面对梁六郎,说话的同时,将短刀从腰间取在手中握着。
“好!宋县令快人快语!我梁家出资六千两,要见五龙山宋歌的人头!”
梁六郎大手一挥,像极了一个,为了鹿县建设,慷慨解囊的大财主。
宋歌见状,突然来了陪对方演下去的兴致:“行!即日起,从鹿县,到各个乡亭,彻查历年来,梁家缴税情况!赋税清缴之时,山匪宋歌归案之日!”
“不用查!梁家带头,再出四千两,鹿县各大士族,出资一万两,连同鹿县百姓自发捐赠,总共凑齐四万两,缴税给宋县令!”
二人话语间的交锋,一来一往。
让一旁,深谙官府与士族勾结,搜刮民脂民膏套路的李华,愣了愣。
一直沉默的李华,适时开口,打了个圆场:“凑来的钱怎么分?”
梁六郎刚想开口说,按照以往的规矩,三七开,士族拿七,官府拿三。
宋歌忽然抽刀出鞘,插穿了身旁的桌面!
噗!
“分?这钱是用来剿匪的!分什么分?”宋歌嗓门陡然提高,冲着身前二人质问道。
李华一惊!
完了,这圆场不该打的!
这样的紧凑交锋,让李华忘了,面前的县太爷,就是梁六郎要剿的山匪。
梁六郎满脸阴翳,狠厉地盯着宋歌:“宋歌,你不要欺人太甚!一个山匪买官,就像是野狗非要孵鸡蛋,到最后闹得大家都上不了宴席!”
“我是山匪的时候,你都跟我闹不明白!老子现在他娘的朝廷命官!你那什么跟我闹?啊?!”
宋歌右手依旧放在刀柄上,说话的同时,掌心用力一拧!
被刀插穿的桌面,瞬间碎裂成一地破木头。
他去丰州郡买官的时候,郡守就已经知道,宋歌就是在鹿县闹了三年的五龙山匪首。
只不过,宋歌给了郡守一个无法拒绝的承诺。
一年之内,鹿县上缴州郡的赋税,翻两番。
没做到的话,宋歌愿意用“项上人头,替郡守换来一个京官。
在丰州郡守的角度,不论宋歌的承诺兑不兑现,都能博得一片大好前程。
就这样,五龙山匪首宋歌,鹿县方圆百里内的绿林魁首。
摇身一变,成了鹿县的父母官。
宋歌要做的,并不只是弄死梁六郎。
那对宋歌来说,晚上一个人抹黑入城,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宋歌真正要做的是,让鹿县梁家举族上下,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