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姜林轻飘飘的话语，嬴政不由一怔。
“莫非……焚书之事，本就顺应天道？”
“还是说，姜先生的话，另有深意。”
他仔细思索起来。
可一旁的李斯却有些无奈，暗暗叹息。
果然，他不该劝陛下前来询问姜林吗？
姜先生的确是孤云野鹤，仙风道骨。
可对这朝堂之事，应当并不在意。
姜林把两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眉头微挑。
实际上，焚书坑儒这件事，对于大秦有利也有弊。
焚的是百家书，坑的却未必是儒生，而是方士。
其有利之处，在与为大秦扫除大周分封而治的弊端，加强大一统。
而弊端，则在于这实际上并没有清除六国的亡秦的思想。
甚至诸如“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等话语也能广为流传。
在他看来，焚书坑儒对于贯彻秦始皇的理念，只进行了一半！
但对此，姜林并没打算掺和。
他在嬴政心中的印象，估计还是个一心求道之人。
那只要保持这个形象就够了。
闲着没事，掺和政事干啥？
这时候。
嬴政又看向姜林，试探着开口。
“姜先生，当今天下，边远地区尚未安定，六国余孽仍在。”
“若是此时焚书，是否会有后患？”
“姜先生是否通晓天机，可为朕卜算一卦？”
原来，嬴政也知道焚书坑儒会有哪些不利因素啊……
姜林心中暗笑。
此时嬴政的担忧，按照历史进程，可不正是扶苏劝谏他的话语吗？
他倒是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历史进程中，扶苏触怒嬴政，并不是因为扶苏说了什么，而是扶苏的理念是否符合大一统！
而现在，既然嬴政已经问到了，他稍作思索，还是缓缓点头。
“陛下的来意，其实我早已知晓了。”
“在陛下到来之前，我便已经为此事卜算过了。”
这还用卜算吗？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对大秦那短暂却又璀璨的历史进程，可是极其熟知的。
而听着姜林的话，嬴政与李斯都不由双眼一睁。
姜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
这也正常，如姜先生这般仙人，又怎可能会不通晓占卜之术呢？
“烦请姜先生解惑。”嬴政郑重道。
姜林轻挥衣袖，面容平静。
“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若陛下有心，不妨在焚书之时，特意留下传承。”
实际上，就算是秦始皇焚书，能够烧毁一些流传当世的典籍。
但只凭秦朝十五年的统治，也不可能让一些经典就此失传。
所以，倒真不如特意留下些传承，这样也能多少挽回一点口碑。
留下传承……
嬴政微微皱起眉头。
在他看来，既然要焚书，那就要做得彻底！
若行不通，就立下严苛的律法。
一旦发现民间有私藏，便按律严惩！
那为何要特意留下传承？
“难道说……在先生看来，这些典籍今后还有用处？”
难道也能在以后，为加强大一统发挥作用？
但对于嬴政的询问，姜林却并没有做出回答。
就只是负手而立，默不作声。
开玩笑！
这能随便回答吗？
涉及到秦始皇大一统的理念。
就算是扶苏去劝谏嬴政，都能被打发去修长城。
更别说是他了。
要知道，焚书和坑儒并不是在同一时间进行的。
谁晓得之后秦始皇坑儒之时，会不会突然性情大变，不再信任方士与鬼神之说？！
但看着姜林的反应，嬴政心中思索得却更加细致了。
“或许……百家著作之中，也并非不能有一些为我大秦所用！”
“而若是日后，我大秦再需要这些著作之时，便可以直接用上这些传承。”
“姜先生这是在提醒朕！”
这是在……外泄天机啊！
想到这些。
嬴政眼前一亮，如同豁然贯通。
当即向着身后的李斯一挥衣袖。
“传旨。”
“焚书之时，尽收百家著作，严禁私藏。”
“我大秦在咸阳，另建一座百家藏书阁，为其收录传承！”
纵使是留下传承，也要为帝国所掌控！
这么一来，反倒是能让天下之学，尽归大秦了！
心中越想，嬴政越是心绪活跃。
真不愧是姜先生！
只一句提醒，便能如画龙点睛般，让大秦所施行的政令彻底完善。
这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啊！
姜林并不知晓嬴政在想些什么。
不过，对于嬴政方才所颁布的旨意，他倒是充满赞赏。
为大秦收录天下之学，又不使诸子百家断绝传承，留下文脉。
的确是一举多得。
这时。
嬴政的目光又落在了姜林身上，眼中流露出些许热切。
“姜先生可否告知，我大秦今后应当还能用到哪家学说？”
诸子百家这么多，今后大秦总不能全都用到吧？
姜林心中有些无语。
他都已经沉默了，嬴政怎么还继续问？
自己给嬴政的印象，不应该是得道高人吗？
哪有问得道高人这些政事的？
不过，用到哪家学说吗？
今后整个中原之地所推崇的，当然是儒学！
想到这些，他下意识看了李斯一眼。
说起来。
李斯曾拜荀子为师，应该也算是儒家出身了。
只是后来转投了法家。
可注意到姜林的目光。
嬴政神色却是一动！
“姜先生为何会看向李斯？”
“难道是让朕用法家学说……”
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打消了。
当今大秦所推行的，可不正是法家吗？
他稍作思索，眸光都闪烁起来。
这一刻。
他想到了李斯的出身，曾拜儒家荀子为师。
“难道说……是儒家！”
而一旁的李斯，也注意到了姜林方才投来的目光。
他心绪急转，也瞬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儒家吗？”
作为曾是荀子弟子的他，自然对儒家学说并不陌生。
如今仔细想来。
或许……的确是可以从儒家学说中，找出一些论述，加强大秦的大一统！
想清楚了这些，他当即看向嬴政。
却正好迎上嬴政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意识到了相同的事情。
看来，今后的确是得仔细考虑考虑儒家了。
而一旁，姜林看着两人的动作，眨了眨眼。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回答。
嬴政和李斯这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