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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梨拖着白色婚纱,强忍空气中让人作呕的消毒水味,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向眼前同样被白色填满的世界。

一步一步,仿佛踏进无尽深渊。

病床上躺着的男人有着和结婚证上一模一样的脸,宛如精致的雕塑一般没有丝毫瑕疵。

纯白羽绒被微微起伏,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浓浓的阴影,紧紧抿成线的薄唇似乎在向人展示主人的无情。

沈初梨伸出满布针孔的手臂,小心地捏住被角向上拉了拉,手指不小心触到男人的脸颊,比病床上的栏杆还要冰凉。

“陆宗珹……”沈初梨坐到床边翻开仿佛还带着余温的红色证件,喃喃地念出上面的名字。

曾经在金融报道和其他人的口中经常见到听到的名字。

海城百年龙头陆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陆氏集团总裁,跺一跺脚整个海城都要抖三抖。

曾经呼风唤雨人人畏惧,却因为三个月前的一场车祸至今昏迷不醒。

如今据报道说要成为植物人的男人,现在是沈初梨的合法丈夫。

答应嫁给陆宗珹的时候,沈初梨已经做好了守寡的准备。

“你长得可真是比照片上还好看,给你守寡也还不错吧,不知道将来坟墓里是不是也给我留好了地方……”

沈初梨忍不住笑了一下,口中冷空气骤然入侵,让人冷得发颤。

沈初梨搓了搓胳膊,转头环视一周,最终目光定格在病床上。

“我,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占你便宜,但是现在我真的很冷,就借用一下,应该,可以吧?”

反正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将安静当做默认,沈初梨活动僵硬的手脚钻进纯白的被窝。

好暖啊。

之前还以为植物人的身体应该是冰冷的,没想到也是温温热热的。

沈初梨不自觉将身边的人当做了抱枕,抱着对方的胳膊,缓缓闭上了眼。

半睡半醒间仿佛陷入一场可怕的梦魇。

清晨的阳光透着玻璃带着冷意。

沈初梨陡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满布血丝却如苍鹰般锐利的眸子,里面透出来的寒意让人浑身发冷,犹如地狱修罗。

“陆……啊……”

脖颈被骤然扼住。

瞬间被掠夺全部呼吸的沈初梨下意识抬起光洁的手臂,抓住面前的大手,艰难地挣扎着。

余光瞥见了男人身上青紫的痕迹还有……白色床铺上艳丽的红花。

呼吸逐渐微弱,心脏一寸寸紧缩。

放,放开她……

她不想死……

濒临死亡界线的沈初梨顶着发红的泪眼对上眼前的男人的目光,冷峻迫人。

浓黑的双眸似乎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救救她……

猝然间男人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东西,伸手取过之前被沈初梨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沈初梨?”

陆宗珹面无表情地看着红色背景上明显被P在一起的合照,轻抬眼皮,“我的,老婆?”

沈初梨浑身发着抖看着陆宗珹。

对方眼神中透着轻蔑讽刺。

根本不像是在喊她老婆,倒像是……在索命。

“不怕死给我下药的,你还是头一个。”陆宗珹轻晃手中的红色本子,声音寒冷如冰,“仗着这个有恃无恐?”

他赤脚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甩到地上正剧烈咳嗽的女人。

身上裹着婚纱,肩头还残留着折腾过的紫红痕迹。

脸色青白,眼眶发红溢出微微湿意,仿佛被暴雨摧残过的幼鸟。

这么个女人——

也不知道是被他那个爷爷从哪个角落里拽出来的。

而沈初梨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什么下药?”

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陆宗珹显然不想听沈初梨的任何解释,伸出胳膊探到床头,按动一个黑色按钮。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恭敬行礼:“总裁。”

“谁放她进来的?”陆宗珹声音淡淡。

男人低声:“抱歉总裁,昨晚我们的人都被老爷子支走了……还说……”

“说什么?”陆宗珹蹙眉。

“老爷子不许我们打扰,您和,和新夫人的洞房夜,”男人声音都是抖的,“他老人家想要抱重孙子……”

这可跟他们这些人没关系啊!

陆宗珹强忍着喷薄怒气,手臂上的青筋仿佛蜿蜒而出。

老头子年纪越大越乱来。

之前放话说什么要将手里所有股份给他儿子,看他不在意就三天两头装病装痛的。

好歹也是个曾经叱咤商界的人物。

那装病的功夫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偏偏还学不到家。

哪有病人天天大鱼大肉吃不够的,酒也没少喝啊!

每次见到老头子都让人无话可说。

他可怕了老爷子了。

他那天遇到一场小车祸,正好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在医院躲几天清净。

看谁比谁能装病。

谁知道老头子这么能折腾。

难道以为随便弄个女人来,他就会乖乖地为陆家传宗接代了?

冷漠挑剔的目光在沈初梨身上扫过:“眼光也是一如既往的差。”

沈初梨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到陆宗珹轻轻挥了挥胳膊。

薄唇吐出冷冰冰的几个字——

“把她丢出去。”

沈初梨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狼狈的事儿。

她的植物人丈夫竟然在新婚夜突降奇迹,和她有了夫妻之实。

可醒来第一件事情是妄图掐死她。

现在又不问青红皂白让保镖将她丢到了医院大门口。

忍着路人怪异的打量,沈初梨拖着狼狈的婚纱艰难地逃进出租车。

下了车,沈初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钱,涨红着脸让司机在小区外稍等一下。

司机怜悯地摇头,汽车疾驰而去,沈初梨窘迫地转身拖着裙摆往家里走。

她答应嫁给陆宗珹的时候没想过对方会醒,谁知道能有这种“奇迹”发生。

可陆宗珹对她的厌恶真是毫不掩饰——那是真想要掐死她。

幸亏对方大概不想当杀人犯。

也可能……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之前是“预备寡妇”,她应该马上就要变成“失婚妇女”了。

她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爸妈。

她们沈家在海城原本也算是小富,可偏偏不幸的是她姐姐生来就患上了血液病。

沈初梨从出生到现在整整二十年,手臂上的针孔痕迹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万幸她姐姐身体已经好了,以后也不需要她输血了。

只是后面肯定需要不少钱来养护身体,那五千万恐怕很难还给陆家。

可陆宗珹差点掐死她……

那男人不是没病。

是没心。

沈初梨忽视身上仿佛要裂开般的疼痛,脚步更急更快。

她要回家去。

她要告诉爸妈,她不能嫁给陆宗珹。

否则她命都没了。

回到家门口,门缝里传来的声音让沈初梨的脚步僵在原地。

“陆宗珹手段狠辣阴晴不定,听说他以前那两个未婚妻都是被他弄死的……”

姐姐沈天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沈初梨耳中,让她浑身发冷。

“要是一直昏迷着还好点,否则不知道沈初梨还能不能活命了……”

“你的病都好半年了,也用不着再找她输血,以后只当没她就得了。”

她妈妈的声音透着她从未感受过的冷漠:“养了她二十年,换五千万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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