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个老妇人正拽着她的半大孙子赶往池边。

这老妇人就是桥西头出了名的钱婆子。

一路上，钱婆子嘴里念叨个不停：“你这个死孩子，就算不娶那胖丫头，也不能把人往池塘里推啊！

你想过没有，等她从池塘里爬出来，回去跟她爹娘告状，咱们有好果子吃吗？

那一家人可不是好惹的主！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推完人就跑，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钱包子低着头，任由奶奶数落，脚下却越走越慢。

从十岁起，他就跟在孟胖丫屁股后面跑，吃了用了她多少好东西。

如今说不娶就不娶，孟胖丫气急了，抓着他的脸就是一通挠，挠得他脸血葫芦似的。

钱婆子瞧着孙子那张被挠花的脸，心里半点也不心疼，只有满腔的恼怒。

她狠狠地瞪了钱包子一眼，伸手在他头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唱戏的腿抽筋，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好不容易攀了门好亲事，你倒好，把脸给毁了！

本想着等你做了上门女婿，我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钱婆子越说越气，又是一巴掌甩在钱包子后脑勺上，骂骂咧咧道：“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你倒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要是这门亲事黄了，你就回来给孟胖丫磕头下跪，让她原谅你！

要是两家都不要你，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钱婆子一脚踹在钱包子屁股上，把他踹了个趔趄。

钱包子险些摔倒，却不敢还嘴，只能强忍着眼泪，跟在奶奶身后，听她那毒蛇一样的嘴里不停地吐着恶毒的话语。

钱包子默默地挨着打，心里又苦又怕。

他清楚，奶奶只在乎能否攀上高枝，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

这边厢，孟娇娘沈氏一看到对面来的俩人，顿时火冒三丈。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恨不得马上搬个小马扎，再来二斤瓜子，坐在树下看大戏。

有人朝着来人的方向努努嘴，压低声音说：“快看，桥西的钱婆子拽着她孙子来了，这两家亲家要碰面喽！”

话音刚落，钱婆子就拖着双目通红的钱包子，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

她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西下打量，很快就锁定了沈氏。

眼看着两家人就要碰面，大战一触即发！

村民们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精彩场面。

钱婆子搓着手，一边往沈氏那边凑，一边满脸堆笑地说道：“那个啥，丫头还没拽上来呢，这不，两个孩子拌了点嘴，包子一不小心，把孟丫头推下去了。”

说完，还不忘踢了钱包子一脚，催促道：“傻愣着干啥？

赶紧去把孟家丫头拽上来！”

沈氏一听，当即就炸了：“少在这儿装好人！

我闺女有自家哥哥呢，用不着你们假惺惺。

我刚刚还纳闷娇娇怎么会掉水里，原来是你家小子推的！

我家娇娇这体格，哪是说推就能推下去的？

这分明是下了死手啊！”

钱包子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支支吾吾地想辩解，却被沈氏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你家三年前逃荒来咱村，你小子就盯上我闺女了。

娇娇自打认识你，吃个菜包子都舍不得，总惦记着给你送一个。

这两年娇娇都瘦了一圈，你倒是长膘了！

真是菜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把你养胖了，能耐上了！

你别觉得自己可怜，别人都要让着你。

想欺负我闺女？

门都没有！

沈氏越说越气，恨不得把钱包子撕成碎片，“你们这一家人，苍蝇路过了，都能把腿拽下来啃两口！”

三年前，一群逃荒的人来到了九曲村，其中就有钱婆子一家。

这些新来的村民，有人踏实肯干，也有人爱耍滑头。

钱婆子无疑属于后者。

钱包子的爹娘在逃荒路上饿死了，只剩下他和姐姐相依为命。

他们没了父母，就指望着奶奶多疼他们俩。

想多了！

钱婆子才不把他俩放在心上呢！

她还有别的儿孙，给她养老送终，管那俩没爹没娘的干啥？

后来，钱婆子干了一件更让人寒心的事。

她居然把孙女卖给了镇上的一个老鳏夫，就为了换五两银子，还能少一张吃饭的嘴。

从那以后，钱包子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饿了肚子也没人管，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讨口吃的。

钱婆子那双贼眼睛瞄上了村东头的孟胖丫。

那丫头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家里不差粮。

她就开始怂恿孙子去巴结人家，好从人家那儿捞些油水。

说来也怪，这钱包子还真有两下子。

虽然穿的跟叫花子似的，但长得俊，嘴也甜。

没多久，就把孟胖丫哄得团团转。

钱婆子听着沈氏数落自家孙子，起初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心想，让沈氏骂上几句也无妨，好歹让人家出出气。

可随着时间推移，沈氏的言辞愈发犀利，甚至说他们家吃苍蝇腿！

这话可真是戳到钱婆子的痛处了，揭人不揭短，她再也忍不住了。

双方争吵开始上升为地域攻击！

“哎哟喂，小沈氏啊，”钱婆子阴阳怪气地插嘴道，“你这话说的可就太难听了。

咱们虽说一个在桥东头，一个在桥西头，可你也不能这么瞧不起我们桥西头的人啊！”

钱婆子越说越来劲，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褶子都跟着抖了起来：“你家丫头给我孙儿包子饼子的，那可是她自个儿乐意的！

要我说啊，这还得亏我孙儿有本事，你闺女才会倒贴呢！”

这话一出口，可把沈氏给气坏了。

她也不管钱婆子的岁数比她大了，张口就骂：“你这个老不死的，就是抱个木炭吃个饱，嘴黑心也黑。”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最后竟然撕扯到了一块儿。

钱婆子揪住了沈氏的衣襟，沈氏也不甘示弱，一把薅住了钱婆子的头发。

孟娇一上岸就看到了她娘和钱婆子扭打成一团，也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