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雷雨刚过,阴阴沉沉的笼罩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
“把那贱人拖上来。”九五至尊端坐皇位,碎玉金帘也压不住眉间的戾气。沈浩川被侍卫拖上来,蓬头垢面,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一滩死水,在看向皇帝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这样的目光中笑了,他甚至有几分享受,只有让她恨,让她痛苦,她才会专心专意只看自己。“顾寒落,你看看这人是谁。”殿上放着一个和堂皇气势毫不相干的木架,木架上鲜血淋漓,架着一个己不成人样的男人,他缓缓抬起头,右眼被剜去留下一个黑洞,半身的血肉被凌迟割下,森森白骨露在外面。在他左边守着三条恶犬,割下来的每一块肉都被争食干净。而右边还放着从战场上带下来的银甲,在血色中幽幽的泛着冷光。拽着沈浩川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那张倾国倾城貌己荡然无存,枯朽如老妪。“啊……唔…… ”沈浩川想喊他,口里半条舌头只能发出不成语调的含糊音。“卿卿。”顾寒落极力扯动唇角,这样的表情在只剩半面血肉的脸上算的上恐怖:“不哭。”明黄色的五爪金龙在烛火映照下形态扭曲,新继位的皇帝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好好,安南将军还真是情深意重啊。”沈浩川被拖到顾寒落面前,拽着她的头发,森冷怨毒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朕要你看着,顾寒落是怎么死的。”温热的鲜血溅到沈浩川的脸上,她看着自己心爱的少年郎被人一刀刀扒着皮片着肉打断了一身傲骨,连灵魂都痛到战栗。她痛彻心扉,奋力挣扎,却被按得死死的,快意疯狂的大笑声传到她耳畔。“远在万里的安南将军因为你一封信前来送死。沈浩川,你好大的本事啊。”死死拽着她,看着顾寒落被凌迟,他心里涌出无尽的快意,甚至抢了刽子手的刑具,重重挥下。“好好,活下去。”至死,他的一双眸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渐渐黯淡。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她的手背,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呆呆的停止了挣动。她的少将军啊,没有马革裹尸葬于沙场,却被昏君凌迟处死。沈浩川只觉呼吸艰难,连骨头缝里都压抑着疼。放开沈浩川畅快大笑,神情癫狂:“顾寒落死了,丞相府也没了,再也没有人能把你抢走了,以后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人。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肆无忌惮地宣告他的罪行:“你爹并未谋反,那些信物都是朕派人藏进去的。”他蹲下来抚摸沈浩川的脸,柔嫩的肌肤光滑如牛乳,她越痛苦他越兴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都是因为你,玉初。若不是你的那颗糖,我也不会对你起了贪心,也不会想杀光所有阻拦我的人。记住,丞相府两百二十三口人都是因为你死的!”“啪。”沈浩川猛地伸手,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血肉。陡然变脸,神色阴郁狂躁:“朕不杀你,朕要留着你慢慢玩。”他狠狠地瞪向一旁的尸身:“朕要将顾寒落挫骨扬灰!来人将他拖进去烧了,骨灰拿去垫狗窝!”大火吞噬了整个长昼宫,沈浩川的眼底,映满火光,她突然推开了,义无反顾地冲进去。火光下,沈浩川月白色衣裙翻飞像一朵奔向月亮的鸢尾花,身后,传来暴君疯狂的尖叫:“给朕回来!淑妃!沈浩川!”烈火灼烧,浓烟滚滚,雕梁画栋的长昼宫开始坍塌,在无数尘埃扬起的瞬间,沈浩川看见了年少时鲜衣怒马眉挑烟霞的少将军……上穷碧落下黄泉,顾寒落,我来陪你。乾安五年,东京城。小轩窗半掩着,清风吹散了室内的药味。沈浩川半倚在祖母肩旁,丫鬟端着碧羹粥慢慢地喂她。帘幔被掀开,祖母身旁的王嬷嬷进来轻声说:“老夫人,二小姐带着人过来请安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青蝉翼屏风后转过几个人影。秦雪菲带着仆妇丫鬟们走进来。她生的明艳,不过十五六岁,穿了件杏黄蝶纹彩秀外衫,月白织金锦花笼裙,浓浓的书卷味。秦雪菲探着身子往老夫人身后瞧,见了沈浩川,眼角一跳,只见她脸上的余胖皆被消去,眉目绽开如初春嫩蕊隐隐有盛开之势。秦雪菲想起母亲说的话,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床前,握住沈浩川的手,担忧道:“六妹妹,身子可好些?”沈浩川微微抬眼,上辈子她与这位二姐姐关系不错,她寄人篱下许多时候都按二姐姐的想法行事。只是当初她看不出来秦雪菲居心叵测,还一味的感激她。她这次来肯定不是请安这么简单。果然,秦雪菲寒暄了两句就道:“六妹妹,以后同我一块住可好?我那院子空,有你来也好做个伴儿。”上辈子就是这样哄骗自己过去,人前嘘寒问暖,人后伙同她那个没脑子的娘唱双簧,唬着她死心塌地,最后还插手她的姻缘。距离她重生,己三日了。老天有眼,给她这个机会,这辈子,至亲之人、所欠之人,她统统要他们有个好结局!唯独母亲,在她醒来前,就己经暴毙,大夫说是体虚……她眼神一暗,可她记得清楚,母亲死前,唇色呈现深紫色,完全不像是大夫所言。“多谢二姐姐好意。”沈浩川看了眼轻轻捻动手里佛珠的老太太,笑道:“玉初己经答应和祖母一起住了。”秦雪菲神色微滞,随即又道:“那怎么行?你大病初愈,怎么好劳烦祖母?她老人家喜欢清闲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这耍小孩子脾气。”这番话说的漂亮,不仅讨好了祖母,还将她的拒绝归为小孩子不懂事,硬和她推距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扰老人家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