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镇边王府
“咣啷”一个人形物体被扔到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繁花似锦的院子里燃起了一堆篝火,柴火发出噼啪声响,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与穿着黑底金线松鹤马面裙的中年女人站在火堆旁,冷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物体。
那物体动了动,发出了一声闷哼。
竟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她缓缓抬起头,浑身的血迹与脏污,不难看出她受了许多的折磨。
一只眼睛被生生挖去,空洞洞的眼眶中留着鲜血,身上的锦衣早已经破破烂烂,处处露着烙铁的痕迹,残破的十指上鲜血淋漓,指甲竟是被一根一根的拔了去。
两根粗壮的铁钩穿刺了她的琵琶骨,厚重而暗红的血痂昭示着这种酷刑已经反反复复上演许多次了。
而她被扔在地上的时候,却还是下意识的侧身避过了腹部。
中年女人那双吊梢三角眼微微一眯:“盛儿,这贱人好似有了身孕。”
镇边王康盛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了一闪而逝的狠辣,凌厉的双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母亲,这贱人是害我战争失利的奸细,谁知道她的孩子是不是哪个奸夫的种。”
看着趴在地上,用一只眼睛看着自己的女人,康盛的嫌恶表现得无以复加:“李欣然,你不守妇道,里通外族,还以巫蛊之术咒杀子嗣,其罪行天人共愤,还不认罪!”
“我没有……”李欣然虚弱的用着气声说话,三天三夜的折磨,已经让她浑身无力,“康盛,你懦弱无能,好大喜功,以为打胜仗靠的都是自己,硬是将我留下,咳咳……可没有我,为你做前锋,没有我李家为你铺路,你以为你康盛,是个什么东西。”
“李欣然!”康盛被她当场揭短,双眼冒火恨不得当场将其斩杀,但他直到自己不能怂,一定要将所有罪责按在李欣然的头上。
“死到临头竟然还大言不惭,你里通外族的证据被柔儿找出,但你个毒妇竟然给她下咒,害得她腹痛昏迷!”康盛边说着,边将一个腹部插满银针的布偶娃娃扔在李欣然面前。
李欣然冷冷一笑:“呵,她公孙柔不配我动手。”
“贱人!你还敢诋毁柔儿!”
“好了盛儿。”
康盛听着李欣然对公孙柔的诋毁,怒极要上前收拾李欣然,却被康夫人喝住。
“母亲……”康盛回头看向康夫人,眼中皆是不解。
“道长所说的时辰快到了,别跟这个女人多费口舌,快将她嘴巴封上,烧死这个妖孽,才能救下你儿子啊。”康夫人冷冷的说道,语气寻常的仿佛在陈述天气一般。
“你敢!康盛,你敢如此待我……不怕我爹爹,与兄长报复吗。”李欣然剩下的一直眼里,盛着满满的怒火。
“你爹爹?兄长?呵?”康盛冷笑一声,“叛国之将,自然是要处以极刑,你现在去死,还能在黄泉路上等等他们。”
“什么!你说什么!康盛你说什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李欣然突然暴起要扑向康盛,却被身后的家兵死死拉住锁链,剧痛自琵琶骨传来,李欣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痛苦的卷缩成一团。
“我说,你父亲兄长里通外敌,判处剐刑,所幸你二婶大义灭亲,不然,李家全灭,李老将军在地下,不知道会不会死不瞑目。”
康盛施施然说完后,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走近李欣然,蹲下之后,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爹和兄长是冤枉的,也知道你是冤枉的,因为那里通外族的信件,就是我放的,这还要多谢你,将我带到了你爹的书房,也多亏了柔儿聪慧,有着一手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书法,所以我向皇上讨了个赏,将你带了回来,没有让你和你爹与兄长一起被千刀万剐,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
李欣然此刻已经痛的大脑一片空白,而随着康盛的话,她渐渐想起了前几个月,康盛为数不多的对她和颜悦色,还说好好对她,与她好好做夫妻。她被喜悦冲昏了头,以为自己的情深终于打动了她,让他看清了公孙柔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所以在他提出想要看看爹爹书房里兵书的时候,毫无戒心的将他带进去,甚至不顾兄长的阻拦。
只剩下一只的眼睛里默默流出了泪,痛入骨髓的折磨没有让她流泪,亲人的离世却击垮了她所有的坚强,这一刻,她格外的恨,恨康盛,恨康夫人,恨公孙柔,当然最恨的,是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自己。
“好了,将她的嘴封上,扔进火里。”康盛满意的看着李欣然悲痛欲绝的表情,站起身,淡然的挥了挥手。
针扎的剧痛让李欣然不由自主的挣扎,却因为三天滴米未进,刚才的爆发又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而导致挣扎也是那样的无力。但仅仅连这样的挣扎,都惹恼了康盛,他指使着人将李欣然用绳子死死的绑了起来。
悔恨的眼泪从腮边滑过,烈火的灼烧格外的剧痛,但这一切,都抵不上心中的痛苦与仇恨。
康盛!公孙柔!镇边王府!若有来世,我便是下地府,做恶鬼,尝尽十八地狱九百六十种酷刑,也要用你们的血,祭奠我李家死去的英魂!
火焰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影中,被困成条状的女人仿佛在火中扭曲的蛇虫,火舌吞噬了绳子,衣物,散发出焚烧的气味,随后,便是火灼烧皮肉的味道,渐渐传出隐隐的烤肉的香味。
而此时,在牢中接受凌迟的李家人,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着眼前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府兵下意识的掩住口鼻,脸上带着嫌恶,一滴冰凉在指尖融化,他下意识抬头看去,阴云密布,纷纷扬扬的白色争先恐后降落大地,六月飞雪,上天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