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傅言雪微微别过头看向谢少昀,声音有些嘶哑,“请行刑。”
谢少昀点点头,长睫如鸦翅垂下,敛去了眼中深色,他缓声道。
“傅将军,很快就过去了。”
谢少昀举起烙铁,贴上傅言雪的后背。
“滋啦——”
烙铁烙熟血肉的声音瞬间响起,白烟不断从烙铁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冒出,傅言雪冷汗滚滚而下,双腿不自觉的抖了抖,竭力站稳。
烙铁重新放进炭盆燃烧,傅言雪手握长剑撑着地,抬头看向几位兄长,几人皆眼眶含泪。
妹妹……
“继续……”
傅言雪站起身,谢少昀再次举起烙铁——
“滋啦——”
“言雪,等我从边关回来立了战功受了封赏,我们便成婚。”
“滋啦——”
“等过些年,孩子出世,我教他读书你教他练剑,把他培养成文武全才,长大了为国效力可好?”
傅言雪几乎快站不住,用尽最后的毅力撑住身躯。
“殿下,继续行刑,不要犹豫。”
“滋啦——”
“言雪,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人,哪怕西北黄沙漫漫,只要有你,我也甘之如饴。”
“滋啦——”
“言雪,你从不是善妒狭隘之人,定能容下盼儿。”
“滋啦——”
“行刑结束!”
谢少昀扔下烙铁,身前的傅言雪身躯一软,他急忙扶住她。
她整个后背几乎都被烙铁烙熟,衣物粘连在背上,整个人冷的可怕,可后背又冒着热烟,她不断的颤抖,宛若布满裂痕的瓷器,下一瞬就会碎成碎片,谢少昀小心的搂住她,将她交给了两步跃上行刑台的傅云君。
傅云君从他手中接过傅言雪的瞬间,一道接过来的还有一个白色小瓷瓶。
“回府!”
顾不上其他,傅云君当即抱起傅言雪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军医早就等候多时,急忙取出器具来替傅言雪清理伤口。
这满背的炮烙伤口,根本无从下手啊!
“大夫,这瓶子里的药对言雪的伤可有作用?”傅云君拿出小瓷瓶递给军医,军医接过看了看。
“此药莫非就是神医谷薛神医留下来的冰清玉露膏?!这可是治烫伤的当世神药!”
傅云君眉微凝,当即便道:“还请大夫赶快施治!”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大门外的,傅云君正要下马,却见府门外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傅家六房人口,近五十号人,围堵在门口不肯让步。
“傅家绝不允许休夫之女重回镇国公府!”
为首的正是二房三房两位叔父。
“二位叔父这是何意?”
傅云君走下马车,凝视着六房的几十口人,眸色微冷。
“傅家四代忠烈!牺牲了七十余口才有现在的镇国公府!难道她傅言雪想凭一己之力毁了整个镇国公府不成?!”三叔傅惟庸率先站出身来,眉眼满是怒色,疾言厉色道,“今日若大房执意要将傅言雪带进镇国公府,便从六房这五十口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傅云君神色凝重,手中紧握长剑,指节绷紧,眸中凝起杀气。
“大公子不好了!”马车内,军医迅速掀开帘子,忙道,“小将军起了高烧,情况不容乐观!”
“诸位叔伯若不让开,就别怪我无礼了!”
傅云君当即拔剑,长剑只指傅惟庸,“为了救小五,就算背上弑亲之罪我也认了!”
“你、混账!”傅惟庸大怒,斥骂道,“傅云君,有本事今日你就杀了我!”
“三叔,”一道沉静的声音响起,大房二子傅为深在傅云君身旁站定,“镇国公府有如今地位,除了祖辈牺牲,还有我大房争气,与你们二房三房无甚关系。”
傅云深眸中泛着凉意,他一向是这么个阴沉的性子,看的人莫名发怵,从脚底升起凉意。
“家父十三岁上战场,重伤六次险些丧命才保卫下大元疆土,挣得了这镇国公府的荣耀,彼时二叔三叔躲避京中日日笙歌,受这镇国公府的庇佑多年,如今倒替大房操起心来了。若真为镇国公府着想,二叔三叔何须在此刁难,明日上朝请旨去西南剿匪,百姓自会记得几位叔叔的功劳。”
闻言,二房三房不由一噎。
“那又怎么样?!即便我们几房无甚功劳,可终归没有做出令傅家祖宗蒙羞、家族颜面无光之事!她傅言雪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是个休夫忤逆、不守妇道的贱妇——!”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直奔斥骂的三房长子而去,擦着他脖颈直射入旁边的树干上!
三房长子惊恐的摸摸脖颈,摸到一手的血迹。
“晦气。”
一道浅明黄的身影骑马渐近,手中执一弓箭。
众人神色微变。这颜色的衣服,满天下除了皇上,便只有一位能穿了。
“太子殿下!”众人连忙行礼。
“原来是镇国公府的诸位。”谢少昀这才搭腔,眸色淡淡的落在三房长子身上,“方才隔得远没看清,还以为是屠宰场开门了呢,原来是诸位在迎功臣回家,不愧是镇国公府,大房立下军功,六房都来庆贺,人心甚齐啊。”
众人不由得一噎,这话总觉得是在讽刺,可瞧着太子殿下的表情甚为诚恳,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太子殿下,大房傅言雪忤逆不孝,违背祖训!大房之过六房必须勘正,休夫之女有何颜面再入我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四代英烈,绝不会容忍此等事情发生!”
“就是!”三房长子附和道,“自古以来女子出嫁从夫!休夫便是违背祖宗忤逆天道!应施车裂之刑浸猪笼沉溏!这等弃妇,我们断不会容忍她入镇国公府的门!”
“放肆!”
一道沉稳如钟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年近五十的镇国公傅青鸿在其妻的搀扶下,健步从门内走出。
镇国公在西北征战三十五年,目光所至脚下所踏皆是威严,他眸光一扫,众人便不由自主的退让出一条路来,纷纷垂下头。
“今日之事有劳诸位费心。”沉若洪钟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儿言雪今日回家,几位若有不满之处,明日早朝便向皇上参奏,若皇上不将我这镇国公的爵位给罢了,这镇国公府的门,我儿便进得了!”
“云君!带言雪进府疗伤!”
几房皆静默,唯有三房还不死心,傅惟庸正欲再开口规劝,却见道路尽头一马车疾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