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颜玉转眸,此时此刻,年少的陆白止正伸手捂着被揍之处,既没喊疼,也没似寻常一般大闹。
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她虽见着他就来气,但此时心绪纷乱也顾不得许多,忙翻身爬了起来。
孝成二十年,春。
这一年窦颜玉十四岁,程萝烟还没落水,她也没被禁足一年,最最要紧的是,爹爹还在世!
归家之路,窦颜玉疯了一般跑得飞快。
“二***,你这是……”仆从看见她身上满是尘土脸上青肿的模样连忙上前询问。
“爹爹呢!我爹爹呢?”她并未回答只是焦急地喊。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说:“老爷在书房呢!”话音未落,她已经跑了。
窦颜玉一把推开书房的门,窦桐的脸从一堆公文中抬了起来。
一看女儿鼻青脸肿的模样就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正要训斥,她却先流下泪来。
窦颜玉看见爹爹好好地站在面前,心尖儿都在颤!万千委屈与酸楚立时便涌上心头!
“爹爹!”她大喊了一声飞扑进了他怀里。
窦桐平日里哪里见过她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只当她是痛得狠了。
摸了摸女儿的发,长叹了口气:“玉儿,又去打架了?”
“你这是何苦呢?”见她只顾恸哭不发一语,一面轻拍着女儿的背脊,一面问她:“今日……又是谁欺负了宣王殿下?”
“你只管告诉爹,爹去想办法惩治。”
窦颜玉闻言哭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
以后都不用了?窦桐想起女儿平日里对宣王的维护,大惊失色道:“……宣王毙了?!”
哭得不能自已的窦颜玉顿时破涕而笑,退出父亲的怀抱,抹掉眼泪摇头道:“爹爹,不是的!是我已经想明白了。”
她盯着爹爹的眸子极为坚定:“女儿以后都不会再为宣王做傻事儿了!”
原以为爹爹会为欢喜至极,没想到却是一脸愁容地细细查看她的头颅,开口急唤:“来人啊!快寻郎中来!”
“……”
兴师动众的一番诊治,待医师都说她没问题,窦大人还满眼将信将疑的打发她回房收拾自己。
窦颜玉回了闺房,换了身干净衣裳,只听身边的绿荷道:“也不怪老爷怀疑***脑子被打坏了,奴婢听外头人都这么说呢。”
“外头人?”她又惊又怒:“何人造谣?”
“***。”绿荷盯着她眼睛道:“有人亲眼看见您将宣王打了。”
“那可是宣王,你竟然敢打他!竟然舍得打他……”
窦颜玉正五味杂陈之际,外头丫鬟来报:“***,宣王府管家过来了,在院外候着呢。”
她闻言眸光一凉,嗤道:“叫他进来!”
宣管家笑吟吟地进了屋子,手里还提着东西,执礼恭谨一如前世。
“窦二***,听说您病了,这些贺礼都是我们宣王府的心意。”
他话刚说完,窦颜玉便从座椅上起身,抬手将东西丢了出去。
哗啦一声,盒里的首饰药材洒了一地。
“窦***!您这是……”宣管家十分惊讶,没料到从来都和颜悦色的窦二***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绿荷,带人给我把他赶出去!”她不客气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窦***!老奴只是送礼探望啊!你们快放开我!”老远都还能听见宣管家的声音。
宣管家脸皮向来厚极,就算这次不给他脸,他以后保不齐还会主动招呼她,窦颜玉来回踱了两步,想着永绝后患,干脆直接大声吩咐:“从今往后,再不许放他进我窦府!”
“是!”
不过几个呼吸,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还要我吩咐几遍?快些将他赶走!”窦颜玉极不耐烦。却见门被从外头推开了。
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歪着头嗔怪道:“怎的这般不欢迎我么?”
“莹姐姐!”窦颜玉眼眸一亮,三两步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崔莹乃是崔侍郎家的长女,也是她前世最要好的闺中好友。
“我是来瞧瞧你的病的。”崔莹盯着她的头看了好一会儿道:“外头都说你摔坏了脑子,可是真的?”
“没有的事儿!外头全是胡诌的,一点儿皮肉伤罢了,没什么大碍。”
毕竟重生一事干系重大,实在无从说起。
好在崔莹也没有追问,笑言:“你既是没什么大碍,那后日的宴会定然是能去了?”
“宴会?”
崔莹点点头:“甚好,那我到时候便同你一道。”
不等窦颜玉再细问,崔莹展颜一笑便要邀她出去玩耍。
窦颜玉心中装着事儿自是没去。
等崔莹离去之后,她吩咐绿荷:“将我那小匣子拿来。”
这匣子是她未出阁之前存放重要物件儿的。只略翻了翻,果真从里头找出来一张宴会请帖来!
两日之后,天气晴朗。马车之前窦桐特特叮嘱了一遍:“玉儿,你今年已十四,宴会之上切记要温柔端庄,莫要似从前一般莽莽撞撞与人打架。”
端庄贤淑、宫里规矩早在上一世就已刻入骨里,如今不过信手捏来,她点头放下车帘,“女儿知晓了。”
外头传来一声叹息……
窦颜玉不有捏紧了手心,前世,她总说知晓了,最后还是一样不改。
如今爹爹活着,现世安稳,她也不想去报什么前世仇,毕竟陆白止城府深不可测,她不一定斗的过,这辈子只求无纠无缠,一直做窦家的二***。
不多时,窦颜玉与崔莹一路行至一处景致,但见几个闺阁***站在那儿嚼舌根。
“听说陆白止那个傻子又将贵妃娘***花草拔了个干净。”
“可不是,后来三殿下诳他学狗叫,他叫得可好了。”
“傻子就是傻子,蠢笨如猪。”
……
几个人正欲再说,远远儿地就看见窦颜玉来了:“快别说了!窦二***来了!”
“她来了又如何?”有素日与窦颜玉打过架的***,故意大声道:“听说宣王殿下御前失仪,险些尿裤子。”
“窦颜玉你可曾听闻?”那***挑衅似的看向她:“要不要我再讲一遍给你听?”
崔莹脸色一变,生怕窦颜玉惹事,连忙拉着她道:“颜玉,你可千万别冲动。”这等宴会乃是公主所办,若真打起来只怕谁也落不得好!
谁知窦颜玉缓缓走近,冲着趾高气扬的那位周***露齿一笑,便径直错身而过。
从头到尾未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