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了很多熟悉的场景,梦到了一个长相酷似周年的少年。
但我很确信那个人不是周年,因为那个人有温度、有笑容,有一种让我难过不舍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是周年呢?
我是被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一丝慌乱和伤悲。
大树第一次语速这么快:「姐姐,我妈妈生病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瞬间清醒过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安抚他:
「别怕,我马上就过来。」
开着车,我来到了那个矮脚屋前,各种颜料交汇成一幅幅美丽的画,可今天看起来却黯然失色。
大树看到我的一瞬间,原本一汪静水的眼眸泛起波澜,他有些无助地看着我:「对不起姐姐,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我不想麻烦你的。」
我给予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别担心,我来了。」
推开有些沉重的木门,灰尘在空中飞舞着。
我看见那个一向敦厚热情的阿姨此刻正睡在炕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喘息声有些粗重。
她紧皱着眉头,看得出有些痛苦。
「阿姨哪里不舒服?」
大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看了地方,好像是胃病。
「你把阿姨扶到我车上去。」
大树将阿姨打横抱起,迅速带到了车上。
大树坐在后面,眼睛紧紧地盯着阿姨,一刻也不松缓。
开着车去了医院,医生让我们去做检查。
阿姨进去以后,他垂着脑袋坐在门口,一直抓紧我的手,忽然仰起头看我,眼里满是希冀:
「姐姐,我妈妈不会有事吧?」
看着他纯粹的一双眼睛,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不会的,我一直在为阿姨祈祷。」
他又低着头,流露着一种淡淡的忧愁。
我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临走的时候,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是阿姨吃了药已经好多了,握着我的手,一直说谢谢。
安顿好了阿姨,大树低头看着我,微微一笑时,有种清风扫过,带走尘埃的感觉。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住我,最后又顿在半空中:
「姐姐,谢谢你,我会感谢你,以后。」
我朝他一笑:
「不用。」
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点报答算什么。
离开的时候,我刚要发动车子,电话**响了。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听着他戏谑的声音,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九点半了。
「我有事,耽误了。」
「如果不麻烦,你可以等我一会儿。」
我的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他的冷笑传入了我的耳朵,刺耳又凉薄:
「所以,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舍不得离婚为什么还要提?」
我舍不得?
以前,我只觉得他冷淡,没有感情。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所有的冷淡和冷漠,都是建立在「自信」的基础上吧?
我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觉得我舍不得的话,现在就在民政局门口等我。」
我挂断了电话,开往了民政局。
让我很失望,他没有在门口。
我却接到了周沁淼的电话。
她在那边十分惊讶,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到她那震惊的表情:
「安安,你为什么要和我哥离婚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感情了,所以选择离开,对他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她也沉默了。
电话那边的她语气温软:「安安,你没事吧?我来找你。」
半小时后,我们坐在车里,她握着我的手,什么也没说。
我笑着看她:「我没关系的,不喜欢了也就不会难过,不过,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周沁淼点点头:「你说吧。」
「我当初掉下悬崖之后,被一户人家给救了,那个大树,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
「能不能帮我给他介绍一个美术老师,他画画很有天赋。」
我希望他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做自己,用画笔和颜料勾勒出自己的人生。
对于这样的请求,周沁淼没有拒绝。
我发动了车子,按照她的指引,停在了她家楼下。
她从包里拿出一枚草莓味的棒棒糖,掰开我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哄着说道:「别生气了,有再多的不开心,吃到甜甜的东西都开心了,你失忆了,总不至于习惯都变了吧。」
我接了过来,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糖果,眼前的景象却忽然发生了变故。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沐浴在阳光中,他捧着一束糖果制成的花捧,仰起头,满脸欢喜地盯着我:
「安安,别生气了,糖果,你最喜欢的!」
他举起糖果,那笑容比阳光更加温暖灿烂。
多么干净的笑容啊,可惜啊,我现在看不到了。
那是周年的脸。
那是我的记忆么?
从胸口钝痛的感觉来看,是的。
那是我们美好的过去。
我有些欣慰,原来,我们的过去还有美好的一面。
好像是在我大学的时候,我迎来了第一次情窦初开。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如愿和周年在一起了。
那时候我们感情很好,真的好还是假的好,我不知道。
反正,我记得我们有一次一起去看暖春的花。
他指着白色的玫瑰,牵着我的手,周遭甜蜜的花香气息将我们包围。
「安安,我知道你最喜欢白玫瑰,而我最喜欢你,等我们以后结婚了,我一定会给你买个花园,里面种满你喜欢的花。」
现在看来,这些话有些油腻。
可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感觉。
我的心差点撞破了胸膛,我憧憬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抱紧了他。
多么美好的过去啊,为什么迎接我们的是这么悲凉的未来?
恍惚之间,我看到那个少年渐行渐远。
眼前有只手摇晃着,打断了我的回忆。
看着周沁淼疑惑的眼神,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我想问问,我和你哥以前的感情好么?」
她愣了愣,点头道:「以前挺好的,后来我哥开始创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俩总是吵架,再到后来,你们的事情你也很少告诉我了。」
「那你知道,你哥在外面还有其他女人么?」
她咬了咬唇,有些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徐露她一直不就是那样的人么,什么都想抢你的,以前只是我们同学,一直惦记着我哥,我都知道,我只是没想到,我哥居然真的会……我要是知道我哥这么渣,一定不会介绍你们认识了,可是,你太喜欢我哥了。」
原来是这样。
她喜欢我的东西,所以要抢走。
但也得看是不是我珍爱的东西。
周年,她把他抢走了,我也只会感谢她,让我看清这个男人真正的面目。
回到家里,刚开门,飘来的是一股难得的烟火气息。
看着周年围着围裙在厨房炒菜的样子,我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个画面太陌生了,不管是失忆后还是失忆前,我都很确定没有见过这一幕。
听见动静,他回头望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的是得意的笑容:
「你承认吧,你离不开我。」
找回了那么些许的回忆,看着他时,忽然就没有了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倨傲什么。
原本,松动的内心有了些许的柔软,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同冷水从头泼下。
「如果你想留在我身边的话,」他意味深长地打量我一眼,「就像你最开始那样,乖巧一点,不必要的个性不必要凸显。」
看着他慢慢端出来的菜肴,我忽然明白了。
这就是巴掌过后的那颗糖。
我在他眼里廉价到只值一顿晚餐。
我拉开椅子坐下,很认真地看着他:
「周年,我不爱你了。」
我相信,他能感觉到我的坚定和真挚。
不过,他相不相信也无关紧要了。
正是因为想起了那么多美好的过去,所以,我更厌恶现在的腌臜。
我去了房间,一边收拾东西,开着门,一边朝着外面说道:「你的公司,好像是我们一起创办的,不过没关系,我不需要,给你吧,至于这间房子也给你,还有一套一环内的,给我。」
他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到整个房间的气压都强了不少。
他坐在那里,死死地盯着我。
收拾好了东西,我出了门。
靠着这些天搜集到的信息,我轻而易举地去了另外一套房子。
我开始发简历,我想要重新再活一辈子。
我发现,我大学的时候学的是设计。
我家里条件不错,从小爸妈的教育也好,高考的时候考入了重本。
后来,在大学毕业以后,我其实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只要努力,未来的发展空间很大。
可是,为了周年,我好像放弃了成为设计师的梦想,一直在他背后帮扶。
那时候,我似乎从没想过什么未来,我坚定地以为,有他就是未来。
可现在才知道,我太蠢了,蠢到居然想要把自己的人生交给另一个人来主宰。
所以,我要离婚,要重新开始,要再次走入社会。
毕竟,除了周沁淼,我好像没有了其他朋友。
我发了信息给周年,约好了时间。
第二天大早,我就去了民政局。
离婚证到手的时候,周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其实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是一个很纠结的人,让我看不清的人。
他不喜欢我,他已经有了新欢,干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姿态。
好像,他有多不希望离婚。
难道,他就喜欢这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出了门,我在门口看到了他手机屏保上的女人。
徐露化着淡淡的纯欲妆容,身着浅蓝色的上衣和洁白的百褶裙。
笑眯眯地盯着我,走到周年的旁边,自然而然地挽着他的手臂,示威一般挑眉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