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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珠,我听过这个名字。

她的容貌跟名字一样动人,高闵跟我提过,但他口中的她跋扈嚣张,令人厌恶。

而**的照片里,他亲热地搂着她腰肢索吻,热情得像情窦初开的小伙。

我看着方队提供的证据,口气顿时很冲:

「你想暗示什么,我因嫉妒,杀了高闵?」

方队摇头:「案发当天,你去参加了研讨会,来回一个小时路程,有不在场证明。」

我苦笑,浑身有种被抽干了灵魂的茫然。

既然有了新欢,为什么要一直纠缠我,是因为我入殓师的身份,更适合替他隐瞒?

屋外的雨更大了,哭丧似的,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摧枯拉朽地毁灭掉一切。

高闵还是不够懂女人。

嫉妒是最猛烈的硫酸,足以摧毁一切。

在雨停之前,我做出一个决定。

我请求方队,对房间进行搜查。

「我怀疑陈哲真的派人进过屋,你有办法,检测出房间里的脚印么?」

警方最后在我家,找到了三个密室。

我曾将装修全权交给高闵负责,他借机改造了房子。

三个密室巧妙相通,其中一个出口,竟然就在我卧室地毯下。

密室里,警方不仅发现了有人生活的痕迹,还找出大量魔术用品,机关设计图。

我提醒方队:

「今天是28号,是陈哲表演新魔术的日子,他一定会去现场。」

被剧院封杀,陈哲选择了在户外表演。

全免费,甚至送礼物。

这吸引了大量观众聚集。

舞台下人潮拥挤,比起设备齐全、井然有序的高档剧院,户外舞台给警方工作增加了很大难度。

我跟警方便衣穿梭在人群里,寻找可疑人。

他在哪,会在哪——

陈哲已经身穿表演服款款而出,他用简单的帽变飞鸽热场,飞舞的白鸽点燃氛围。

「接下来,我要首次表演,古代魔术三仙归洞。」

陈哲登台前,就收到了警方提醒。

可他不管,非要登台。

「要我陨落?可以,放马过来吧,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舞台上。」

观众惊呼着不断往前挤,就在我踉跄摔倒,差点被踩踏的时候。

有人扶了一把。

我来不及道谢,对方就消失在人群里。

看背影,那是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可我接触过太多尸体,对每个年龄段人体肌肉组织心里有数,刚刚那一扶。

绝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握力。

我拼命往前挤,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

「他在那!抓住他!」

以上,就是我抓到高闵,哦不。

准确说,是高闵的双胞胎兄弟,高骏的全过程。

「对,我是高闵的影子。」

面对审问,高骏承认这是场合谋。

「为了魔术效果,我们多年来共用着一个身份。」

他们共享着姓名、职业,甚至女友。

「但陈哲夺走了我们的魔术,逼得我们无路可走,哪怕以性命做代价我们也要复仇,我们要让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有什么比魔术师死而复生更有噱头的魔术?」

方队的表情纹丝不动,显然,他不信。

「那表演那天,死的为什么是他,不是你?」

高骏:「他说为魔术献身,荣幸至极。」

方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出事前一天,高闵定了昂贵的烛光晚餐的餐厅,如果他愿意赴死,何必定?」

方队在后台监控视频里找到端倪。

「高闵检查设备时,衣服一角有油漆污迹,但隔了5分钟后出来的人,却没有,你对道具动了手脚。」

高骏沉默许久,才有了第二轮陈述。

「那晚的人体分尸,按照计划高闵会当众假死,再在万众瞩目里复生。」

「我曾经,心甘情愿做他的影子。」

这是个兄弟阋墙的故事。

「我们从小就喜欢魔术,高闵外向,更有表演张力,我更喜欢埋头研究技术,双胞胎的身份给了我们得天独厚的便利,很快,我们在县城有了小名气,来到大城市后,还拜在了大师陈哲麾下,但他并不器重我们,也没打算将拿手绝活传授给我们,我当时一门心思复制古代魔术,眼看就要成功了——」

他眼里迸发出恨意。

「但高闵,转头就将我的研究卖给了陈哲。」

他为了拿回研究跟陈哲闹翻,这点成为兄弟反目的导火索。

「他从小贬低我,说我不适合出现在舞台上,但在我上台过几次后,我发现自己也可以,我提出要独立门户,高闵表面答应,但却制造事故。」

他摘掉手套,十根手指断了两根。

「我喜欢庄晚晚,不想共享女友,可高闵为了能上丽都剧院表演,勾搭了新欢方明珠。」

这意味着,作为影子,他也只能离开。

「影子没有选择权。」高骏悠悠抬起头。

「所以我决定杀了他。」

我成了这桩谋杀案的关键人物。

我矢口否认:「我从不知道他有兄弟,高闵只说过从小爸妈离异,所以,他们是一个受精卵发育成的两个胚胎?这种情况下,难怪遗传基因也是完全一样。」

女警狐疑地观察我:「你跟他们同居那么久,没发现异常?」

我虚弱但坚定地摇头:「看不出,别说我了,就是他的师父,他的同事不也看不出吗?」

他们甚至在同一个地方做了痣,有同样的伤疤。

女警如实记录着我的供词。

「你们生活在同一空间,你就一点没怀疑过?」

「高闵是我亲手入殓的,我能怀疑什么呢?」我喃喃,「高骏给我留的线索?可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方队啊,他认为我哀伤过度,产生了幻觉,后来我也听他建议去看了心理医生,喏,这是证明。」

病例上,写着心理医生给我的诊断结果。

创伤后遗症、轻微幻想症。

我真诚地后悔着:「我怎么都想不到,真有人一直监视我,要是我能早点察觉就好了,也不至于被玩弄股掌之间。」

高骏被判了三十年。

到最后,我都没见他一面。

他托女警送来纸叠的玫瑰花,我知道,那是道歉的意思。

过去会为争吵道歉的人,一直都是高骏。

我握着纸玫瑰,想起过去种种,眼泪滴在上头。

这些过去,都将成为回忆。

我辞职后卖了房,移民去了国外。

我申请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准备继续进修。

一切都很顺利。

出国前,我去丽都剧院看了场舞台剧。

莎士比亚的,《暴风雨》。

舞台上,演员用最澎湃的台词念道:

「地狱和黑夜正酝酿成这空间的罪恶,它必须向世界显露它的面目。」

掌声雷动中,一个女人,坐在我旁边。

她长发杏眼,气质柔弱,正是丽都千金方明珠。

「庄老师,辛苦你了。」

我凝视着舞台,没看她,但垂在阴影里的手,跟她紧紧握在一起。

她从不断颤抖,直至逐渐平静。

剧没完,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先一步离开。

我看到剧终才离开,一如之前每次见面那样。

魔术的秘诀,是要把秘密保护在结构之外。

魔术师在舞台上的每一个动作,话术,表情,都是为了保护秘密。

我也一样。

高骏以为是自己杀了高闵。

当然,他确实动了手。

但高闵也不是傻瓜,他一直都留着一手,他不再信任高骏后,偷偷动手术在牙龈内侧那做了个小袋子。

他自作聪明的,将机关的备用钥匙藏在身体里。

可以关键时刻吐出钥匙。

而这把钥匙,长期与我的麻醉剂放一起。

多多少少,沾染上了药剂。

量很少,只能让人短暂麻痹。

我清楚法医检测的流程,拿捏得住剂量,我不需要他丧失行动能力,只需要他在逃生那瞬间,无法取出钥匙而已。

每一场精彩的魔术,都需要一两个这样不为人知的精彩瞬间。

不是吗?

这对兄弟,都是恶魔。

他们用英俊的外表,迷人的笑容接近女孩,他们的扑克牌上带着致幻剂,轻而易举地就能迷晕毫无戒备的她们。

我曾是受害者。

方明珠也曾是。

还有好多女孩也曾是。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误打误撞进了那家酒吧,高闵当时还在里头表演,他风趣英俊,举着扑克牌让我猜。

事后,他迷晕了我,拍下许多照片当作威胁。

我第一次躺在杂物间的地上,浑身痛得起不来。

那个恶魔穿好衣服,还在恬不知耻地笑。

「你每天对着死人,难怪反应也跟死人一样无聊。」

我看到那些照片时,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看自己**,与看别人的没什么两样,我每天可都在触摸死亡啊。

可,很多女孩会。

就连家境富裕的方明珠也患上抑郁症,差点自杀。

我们见面的地方,都很隐秘。

要不就是繁华的街头,要不就是无人的江边。

我给她带热可可,安慰她:「错的不是我们,不要用痛苦惩罚自己。」

她苦笑,手腕上全是一道道痕迹。

「我忘不掉,只要我闭上眼,那一幕幕就会出现,可我不能报警,高闵处理得很谨慎,我根本拿不出证据。」

方明珠家庭复杂,事情闹大,她本人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庄老师,我们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

后来,我帮一个自杀的姑娘入殓,发现她也跟高闵脱不了干系。

我的职业,是让逝者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什么是体面?

让魔鬼重回地狱,就是我能带给她们最大的体面。

一个计划,从此成型。

我重新接近高闵。

很快,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兄,高骏。

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会是个契机。

他们的关系看似固若金汤,但只要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就永远做不到真正的稳固。

我没花多少工夫,就让高骏爱上了我。

方法也不难,我越是显得对高闵一往情深,高骏内心就越嫉妒不平,所以这算爱么,其实我并不那么觉得,就跟吊桥效应一个道理。

看似唾手可得,偏偏又不可得的东西,会让男人产生这是爱情的错觉。

就这样,我不着痕迹地引导他们反目。

另一边,方明珠则不断施压,要高闵公开关系。

一旦公开,高骏也只能离开我。

我们不断完善计划,无数次推翻、重建,直到一切尽善尽美。

这是我们第一次表演魔术。

此生唯一一次的,魔术。

那晚的丽都剧院,方明珠就正坐台下。

最好的位置,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高闵意气风发登场,面对数千观众举起双手。

「各位嘉宾,你们久等了,让我们一起来见证奇迹的一瞬间吧!」

她举着手机,直播着这一切。

我坐在百公里外的学术厅里,点开手机链接。

她问:魔术即将开始,准备好了吗?

我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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