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永顺的名字,沈曦言愣了下。
又是他?
十年前,吴永顺就曾经卷进一起情杀案,他的女友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于家中,当年这个案子负责的律师就是萧墨沉的父亲,只是没想到的事,萧墨沉的父亲后来在开庭途中就死于车祸,一场大火,把车里的证据也付之一炬。
而这个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吴永顺,也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萧墨沉心里的一根刺。
沈曦言愣了许久,最后缓缓开口,声音小而坚定:“这个案子,我来负责。”
没料一个小时后,她就被叫到了萧墨沉的办公室。
“坠楼案律所不接,你换一个案子。”他冷冷吩咐。
沈曦言震惊道:“为什么?”
“你仔细看过卷宗吗?工人家属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谋杀完全是臆想,目的无非是向电视台讹钱,这样的案子接了只会影响我们律所的声誉。”萧墨沉抬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讹钱?沈曦言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一个普通工人意外丧生,疑点满满,家人悲痛欲绝想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在他眼里,居然只是讹钱?
这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立誓要为正义而战的萧墨沉吗?
“如果我非要接呢?”
萧墨沉语气冰冷:“那就离开律所。”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留下这句话,萧墨沉就离开了办公室。
沈曦言想到那句“那就离开律所”,整个人仿佛都被抽走了力气。
这三天,她心里纠结无比。
沈曦言当然不想离开这里,因为星海不仅是京北最好的律所,还是所有学法人梦寐以求想进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萧墨沉。
可是,难道真的要放弃为受害者讨回公道的机会吗?
那她还对得起自己心中的信仰,对得起法律吗?
第三天下班时,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瘦小的男孩儿。
“沈曦言姐,这就是那个坠楼工人的家属,李芳。”前台在她耳边提醒。
那妇女一看见她,紧张地走过来:“您是负责我丈夫案子的律师吗?”
她双手十分粗糙,应当是常年做苦力导致,脸是蜡黄的,一看就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沈曦言还没回答,她就径直跪下,流着泪哭诉:“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丈夫是冤死的,他不会无缘无故晚上跑到工地上去的,你相信我,我找了好多律师,都不肯接这个案子,没有人信我,我求求你,求求你……”
妇女不住地磕头,那孩子纯净黝黑的眸也紧紧盯着她
沈曦言心里满是酸涩,忽然就想起大学时导师说过的一句话——“若不为弱者发声,则学法毫无意义。”
她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握住妇女的手。
“您放心,这个案子,我会负责到底。”
……
沈曦言一大早就接到了萧墨沉的消息,是让她一起去民政局办离婚证。
她心里一沉,套了件风衣匆匆赶到民政局。
萧墨沉已经在等她,还没进去,沈曦言先道:“我决定了。”
“什么?”
沈曦言平静道:“我选择离开律所,我已经答应李芳接这个案子。”
萧墨沉不满的看向她:“为了她离开星海,得罪权贵,值得?”
听到这句话,沈曦言忽然就觉得,萧墨沉也许真的变了,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为了正义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少年。
她声音发抖:“所以,为了不得罪权贵,你明知道这是吴永顺的案子,也不肯为李芳讨回公道吗?你难道不怀疑吴永顺吗?当年你父亲的死他是最大嫌疑人,你……”
“够了,”萧墨沉冷冷开口:“你入行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不能乱说话,我父亲当年的案子调查的很清楚,就是意外车祸。”
说完,他似乎不想在跟她说这些,转身走进民政局。
办理手续很快,不过十分钟两人便走了出来。
萧墨沉没有立即离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星海。”
沈曦言摇头,一向柔和的目光此刻充满坚毅:“我只愿,为心中正义而战。”
萧墨沉愣了愣,随即蹙眉:“吴永顺背后的权势远比你想象的要大,沈曦言,你天真也该有个限度。”
沈曦言刚要说话,一辆车开了过来,苏北从里面走下来,对沈曦言浅笑了一下,便亲密的挽住萧墨沉:“办完了吗?”
萧墨沉脸上的冷漠褪尽,温柔的点头。
他没再跟她说一句话,便跟着苏北离去。
沈曦言脸色惨白的看着车辆开走,萧墨沉说她天真,那她就要天真到底。
她不相信曾经的屠龙少年会变成这么冷漠的人,她要证明给他看,这世界上还有正义的存在。
沈曦言下定好决心,也转身离去。
十多天昼夜不休的准备材料,搜集证据,终于等到开庭那一天。
沈曦言眼底都是这些天熬夜熬出来的乌青,在法院门口看到李芳同样憔悴的脸时,她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放心。”
两人携手走进法院,沈曦言坐在律师席埋头整理资料,不一会儿听到一群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她抬头,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十多天没见的萧墨沉,坐在了对手律师席上,冷眼与她对望
虽然沈曦言上庭前做了很多准备,也有那天白天吴永顺差使助理给李芳老公打电话叫他去办公室的证据,但想控告吴永顺谋杀,还是缺少了最直接的证据。
何况她面对的对手,是萧墨沉。
一场庭审下来,萧墨沉步步紧逼,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向看着柔弱的沈曦言面对萧墨沉的攻势竟然也毫不退让,她死死揪住李芳老公从吴永顺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回了宿舍没一会儿就突然去了工地这一点,以及吴永顺也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据。
双方激烈辩驳,但由于都证据不足,只能暂时休庭,延期到下个月开庭。
法院门口。
沈曦言抱着材料走出来,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裙,满脸的疲惫。
萧墨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看到她眉目间的憔悴,拧眉道:“我早说过,你不要蹚这趟浑水。”
沈曦言脸上满是失望:“你为什么要帮吴永顺?”
萧墨沉淡然道:“苏北是吴永顺一手提拔的,他倒台,苏北的职业生涯也就毁了,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北?竟然只是为了苏北的前途?
沈曦言几乎快要站不住:“为了她,你连心中的公平和正义也不要了?”
一向奉公守纪,纪律严明的萧墨沉,何时退让至此?
她从前一直以为,萧墨沉是热爱事业到不会为任何事退让半步的人。
他总是很忙,她就从来不让他陪自己过任何节日、生日;
他说不想影响工作,她就同意了隐婚;
他不想在律所过于亲近,她就连半句话也不敢跟他多说……
可结果,他却愿意为了苏北轻易放弃自己的原则?
原来爱真的会使人盲目,他之前之所以跟她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不过是因为不爱她罢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一阵晕眩感猛然袭来,沈曦言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