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腕上有根链子,随着时间推移,早已暗淡无光。
这是杨璟之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在我19岁那年。
曾有一周,除了上课,我几乎见不到他人。
他奔波在各种**的路上,比任何时候都努力。
生日那天,我父母在高档餐厅为我办了个party,我告诉杨璟之了,但他没有来。
我等啊等,等到晚上,终于等来他的电话。
他说,在餐厅门口等我。
漫天大雪中,我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
他风尘仆仆,如我今日一般,黄色外卖服上沾满泥泞。
彼时,我什么都不懂,只会抱怨他来得太晚。
杨璟之揉了揉我的头,说给我带了生日礼物。
手链是基础款的,不贵,但也完全超出了他的经济水平。
我很喜欢,当场就戴在手腕上,再也没摘下来过。
后来我爸妈叫我,问我在跟谁说话。
他们不喜欢杨璟之,觉得他配不上我。
等我再回头时,杨璟之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
时至今日,偶然想起。
——起码十九岁时,杨璟之是喜欢过我的吧?
那根手链,是他没日没夜工作换来的。
他是不是也如我今夜这般,在雪地里奔波、摔倒,却为了这根手链,依然无畏地前进着。
可如今呢?
他压着我,强迫我。
他家里摆着我以前喜欢用的奢侈品。
到底是对我念念不忘,还是在羞辱我?
我想不通,不自觉湿润了眼眶。
杨璟之愣住,顿时开始慌张。
他一向拿我哭没辙。
这点倒是跟曾经一模一样。
他手忙脚乱地擦我眼角:「别哭别哭,是我错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生日,我给你买了新的手链。」
「什么?」
我自己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啊。
杨璟之拿出一个新礼盒。
「看看,喜不喜欢?」
他要帮我换手链。
「虞茗,我们能不能——」
话没说完,门铃响了。
萧徽站在门口,叼着烟:「虞茗呢?我来接她。」
「你谁?」
「我是她未婚夫啊,她没跟你说吗?」
杨璟之一愣,手链掉在地毯上。
我跟萧徽走了。
他不开车窗,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呛得我直咳嗽。
我和萧徽以前就认识。
我家没破产时,他跟我表白过,但我那时一门心思扑在杨璟之身上,几次都拒绝了他。
直到上周,他突然来找我。
萧徽说,只要嫁给他,他就帮我还债。
我问为什么。
他得意地道:「我要证明当年你选错了人,能救你的只有我,那个穷小子只会拖累你。」
哦,他要娶我,只是为了自己的英雄主义。
只是为了将我一军。
真可笑。
今天,我迫不得已让他帮我一下。
打个电话就好,我找借口脱身。
也不知他怎么就找上门了。
我冷冷道:「为什么要假扮我未婚夫?」
「有什么区别?反正也快要结婚了。」
「我还没答应你。」
「那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虞大小姐,你清醒点,欠了一**债,谁娶你谁就是大冤种,除了我,谁还会要你?刚才那男的?」
萧徽很轻蔑。
「他就是你大学时那个穷鬼男友吧?我跟你说,他就是回来羞辱你的,以前被你压着不敢反抗,现在你落魄了,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你呢。」
「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啊?以前被他抢了女人,现在不得搓搓他的锐气……」
「萧徽,我不是你的物品!我以前没答应你,以后也不会!」
我下车,萧徽也不阻拦。
「答不答应,是你说了算吗?虞茗,想想家人。」
他轻浮的嘴脸,不知怎么,又让我想到过去。
那些造谣、取笑杨璟之的人,就是这样吧。
是不是在杨璟之心里,我也是这样呢?
我回来的消息在同学间传开。
连带着还有我家的遭遇。
舍友文文重新与我取得联系。
她要结婚了,问我还愿不愿意当她的伴娘。
这是我们曾经的约定,后结婚的那个给另一个当伴娘。
婚礼当日,来了许多老同学,我挨个加回大家的微信。
文文穿着婚纱,眼中有泪。
「小鱼,我一直都以为,你会是我们四个中第一个结婚的。」
「我要是结婚了,还怎么给你当伴娘啊。」
「你还敢说,四年,杳无音讯,我都要气死了!」
「我错了!以后不走了,留下来给你赔罪。」
文文破涕为笑:「你当时为什么要人间蒸发?有困难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啊。」
我低头看着脚尖。
想了想,把这些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这辈子没有受过那么大的挫折,文文,你知道吗,就是整个人生都崩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面对大家的目光,哪怕是怜悯我都觉得刺痛。也算是一时冲动吧,我就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抹掉了。」
文文叹了口气:「杨璟之找你找得快发疯了。」
「什么?」我愣住。
「你不知道吗?他几乎用了所有方法,找老师,找校方,就差报警了,他一个穷学生,那会儿也没什么人脉,找不到你,就去了你家。」
文文看我的脸色,才接着说。
「你也知道,他很怕你爸妈……但他鼓起勇气去了,可谁能想到,你们全家都走了,连你爸妈都不见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杨璟之崩溃,他坐在你家门口,都哭成狗了。」
「后来,他听说你可能在南方,就去找你,但也没找到,你到底在哪?」
我迟缓地说:「广州、贵阳、昆明……数不清了,很多地方。因为一直被追债,我们家换了名字,几乎每半个月,就要搬家。」
「怪不得,他能找到就奇怪了。」文文啧了啧,「总之,他最后心灰意冷地回了北京,就开始搞他那个寻人数据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