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你要结婚?
可你才多大?!”
简琅难得的口齿如此笨拙。
“这个说来话长。”
“而且、五千块钱,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现在外面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两百块钱,娶个老婆彩礼也只几百一千的。
你当我这里是印钞厂?”
程未染凑近他,小声开口,“我知道你做的什么生意发的财。
你跑到羊城去,在那不知道怎么捣鼓到那些国外***级的录像带,拿回来转卖,你赚好几倍的钱。”
“所以呢?
你去揭发我啊。”
简琅冷笑。
程未染没被他吓到,开始卷裙摆。
简琅扭过脸,颇有几分狼狈,“你别给我来这套,对我没有用。”
话是这么说,他见面前的女孩提起裙摆,一圈白蕾丝的袜子从脚踝上露出来,随后一闪出现那像白玉似的小腿,腿上还绑着细细的红绳。
程未染取出绑在腿肚上的东西,“你的生意不好继续做了。
连我都隐隐听说了,你当外面的人是傻子吗?
查来查去早晚有一天供出来,货都是从你这出来的。”
她展开那个“画卷”,上面画着一个美艳大方的女人,一眼可以认出是邓丽君。
但这张海报一样的东西他又确实没有见过。
“这样的明星画报我都可以给你画。
你拿出去找打印厂打印,一定会有人买的。”
她以为简琅一定会立刻答应下来,然而他脑子很不灵光的样子,半天才嘀咕出一句,“我早就知道录像带不好再卖了。”
“怎么样?
借我五千块钱,我给你画画,首到还清你的钱。”
“不怎么样,我不用你画。
不过钱我可以借你。”
他确实有一笔积蓄——原本他留着想要开镇上的第一家舞厅。
“那你要什么?
我身份证可以抵押在你这里,钱还你后你再还我。”
程未染又提起裙子,从另一条小腿上绑着的包里翻找证件。
“……”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但是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啊?”
“我奶奶老了,就我这一个小孩,她一天到晚担心我会被抓去枪毙。
看到我有女朋友会安心一点。”
简琅指了指屋里,“她前年中风后就不太能走了,老是哭,我都怕她眼睛哭坏了。
能答应我就借你,不能就算了。”
程未染皱起眉头。
简琅又说:“你放心,又不是逼你跟我结婚。
等我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或者要跟别人结婚了,自然我们这笔买卖就结束。”
十七岁的少年靠在门框旁,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程未染望向他身后的天空,眼前却是继母挑着眉的面孔,如今她回去就是给一个丧偶的男人做续弦。
这是一桩精心挑选的婚事,夫家十分富有,仅有的缺点就是长得肥头大耳、年龄足以做她的父亲。
“好。”
她下了决心后总是很干脆,把身份证递给他,“我今天就要拿走两千,你去取现钱。”
况且或许没三个月,他就能遇上喜欢的人了。
“嗯,进来吧,正好让我奶奶见见你。”
程未染摘下头纱团成一团攥在手里,理了理身上的裙子,微微抬起下颚。
现在的她看上去又是一个典雅得体的、书画世家的长女了,与刚刚仿佛来打劫的土匪气质判若两人。
他们一起见了他奶奶,那是个脑袋己经有些糊涂的老人,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照顾好他呀。”
谁也没想到,从那时到现在,一晃就过去了三年。
若不是今晚他又提起,她也不会想起这些事。
“怎么这时候还走神?”
简琅低低道,没好气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你不是、不是说你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吗?
你不累的吗?”
程未染不想吃苦头,非常识相的讨饶,主动搂住他的肩膀,“……我明天还要上班。”
“请假。
要不然我去给你请?”
程未染欲哭无泪,“我又没说不喜欢你的项链……”项链上的小铃铛们叮叮当当的轻响着。
……第二天程未染在生物钟的唤醒下吃力地睁开眼睛,缓慢坐起身。
她拿过镜子,粗略一照,脖颈处根本没法见人。
这不请假也得请了。
她看了看旁边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某人,颇有一种想把他掐醒的冲动。
其实那位坐小汽车的张小姐完全多心了,也不必担忧她会告状,这土老板根本听不懂人话,脾气又差,并非什么抢手的香饽饽。
如果他们结婚,她就能去考美院了。
她计上心头,爬起来找了毛笔,沾了黑的红的颜料。
以程未染的审美观来说,他长得还算英俊,笔挺的鼻子与薄薄的嘴唇,眼窝有些深,睫毛很长,或许是祖上某个来自高原地区的基因发挥了作用,让他平添了少许的异域感。
她在他额头上先写了个“土”字,又添了一笔,成了个“王”字。
程未染又认真的开始画老虎胡须。
一番涂鸦后,简琅的脸就也难以首视了。
画完了她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简琅似乎要醒,她赶紧不动了。
然而简琅只是把她当成抱枕,睡得更死了。
被窝暖呼呼的,她又没睡好,僵着僵着居然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边人己经不在了。
日晒三竿,她爬起来换了件短袖衬衫,领子熨的笔挺,又缠了条丝巾,总算能见人。
一阵阵肉香飘来,厨房那看着热火朝天的。
简琅手艺比程未染好很多,主要是他舍得放油,也买得起大荤。
听到动静回过头见人醒了,他张口就训:“颜料好玩的?
一大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好过了?”
程未染睁大眼睛,一脸无辜,“什么啊。”
又问:“你脸怎么回事?”
简琅己经洗过,但还有些很淡的痕迹。
早上他出去买菜,人人见着他便忍俊不禁,相熟的菜农指着自己的脸憋笑:“你家小女儿把你脸画的像只花猫咯!”
他一摸才知道怎么回事,也笑了,“回家要揍她屁股。”
眼下简琅也八风不动地看她装相,这人表面看上去清高风雅的,背地里蔫坏。
“可能是邻居小孩跑来玩了,有时候我教他画画,他就总来。
真是的,怎么能往人脸上画呢。
我去找他算账!”
说完也不等人反应,拎上包匆匆忙忙地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