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成死后的第三年,楼羽在天星码头见到了他。
那天是端午,天星码头有赛龙舟的活动,码头人满为患,几个队伍气势汹汹,打鼓擂得震天响。
迷途酒吧就建在这码头的天时门之上,只需要下个大楼梯就能直达码头。
此时酒吧还未营业,楼羽却隔着透明玻璃窗看到十几米开外的天星码头,有个像极了余思成的人弓着身子出来,站在船头伸了个懒腰,然后下船。
这让楼羽的心重重一坠,扔下佟劲跑了出去。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那个身影消失不见了。
码头人太多,她左看右看,像迷路的羊,仿佛那一眼就是一个幻觉,让她有些怅然。
周遭的声音突然静默,她陷在人潮之中,努力回想那个男人的样子,却一团模糊。
太久了,余思成在她的记忆里快模糊成渣了。
楼姐,佟劲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有些担心:你跑出来做什么?
周围的声音好像复苏了,楼羽的眼神慢慢聚焦起来,看着佟劲的脸,忍不住上手抚摸,这张脸和余思成有几分像。
佟劲半边脸都被她掌在手心,怎么了?
楼羽笑了笑:没事,看错人了。
谁啊。他牵着楼羽的手返回迷途,声音闷闷的。
楼羽笑得温和,小屁孩管得还挺宽。
佟劲一直都知道,楼羽的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有那么两三次,他听到她喊阿成,问她阿成是谁?她总是会停顿两秒才笑着说:啊,我过去养的一条狗。
她撒谎并不高明,但佟劲不会戳穿她。
他也没有想过要取代谁。
02
两年前,佟劲刚上大学,在迷途兼职当服务员,面试那天楼羽多看了他一眼。
他忘不了楼羽那个眼神,震惊里带些希冀,也忘不了她说:你认识我吗?
佟劲摇头,她笑得风情万种:那你记住了,我叫楼羽,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楼羽在他的印象里好像经常喝酒,但没见她醉过。
她也不常待在迷途,有那么几次和同事交班的时候在后仓的门口看到楼羽,她倚在车边,默默抽完一支烟后会笑着和他点头说辛苦。
她好像很疲惫,整日泡在酒坛子里,身上都会散着一股恬淡的酒意。
佟劲并不敢正视她。
有天凌晨五点,他刚下班在后仓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乞求着说:医生,请你救救我奶奶,我会尽快筹到钱过来的。
他哭得哽咽又小声,好像天塌下来了,明明难以喘气却仍然支撑着自己。
楼羽一身疲惫,正要回家睡觉就撞上这一幕。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佟劲看到她时吓了一跳,局促又僵硬地开口:楼姐。
楼羽应了声,扔来一串钥匙,边走边打呵欠:把我送回去,给你发奖金。
那天佟劲收到了楼羽十万元的转账。
楼羽说:我饭局多,这钱是买你随叫随到,送我回家的工资。
你就当渡渡我吧。
佟劲紧抿着唇,手机都快被捏爆了。
他觉得身上有个窟窿正轰隆隆的灌着风,但这笔钱救了奶奶的命。
好几个月了,她一点都不客气,出行一个电话就把佟劲给招过去了。
假使佟劲正有课,她会慢悠悠地说:没问题,我去你学校等你。
他闭着眼都知道楼羽的车长什么样,每次在校门口隔着墨色玻璃都能感觉到她在看自己。
她确实一直在看他。
佟劲有问过为什么?
她却笑说:怎么,有几分姿色都不让看了啊,要收费?
佟劲在她这儿没有占过嘴上便宜:不用,你给钱了,随便看吧。
楼羽就会笑开怀,说他真可爱。
那几个月佟劲陪着她见识了各种酒局饭局,她总是醉得一塌糊涂,然而一上车就清醒了。
她会开玩笑说:给你们发工资不容易啊,下回有点眼力见,记得过来扶着我。
佟劲就会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