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消息我们都没瞒着家里,我妈直接给我打来了电话,她有些埋怨道:
「就为了这点事儿,你怎么就非要离婚?!」
「婚姻不是小事儿,孩子怎么办,你忍心让他以后当个没妈的孩子?」
我淡淡道:「有他最喜欢的向姝当妈,他想必会很开心。」
「你这孩子就是任性,办事儿老这么极端,你说我和***都不是这种人,肯定是你那对养父母把你养成这样的,哎!」
我疲惫道:
「差不多就行了吧,现在还演给谁看呢?」
「其实从向姝醒了开始你就一直有意无意撮合她和贺淮川,你无非就是觉得贺淮川本来应该是她的,难道你心里没想到让我和贺淮川离婚,让向姝和他结婚吗?」
我妈卡壳了一下,声音提高得有些心虚: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们都是妈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难道还能只心疼她不心疼你吗?」
我突然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我不是傻子,自从向姝醒了之后他们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制造她和贺淮川相处的机会。
他们还是心疼向姝。
觉得贺淮川这样的好女婿应该留给她。
「你放心,我和贺淮川离婚之后他立马就会跟向姝结婚的,家里的生意不会受影响。」
「还有,向家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要,以后就当你们没把我找回来过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
我直接挂了电话,想了想又在她再打来之前把窃听号拉黑。
……
我辞了职,买了去肯尼亚的***。
这些年我一直围着贺淮川和贺祈转,如今终于自由了,突然很想四处看看。
上了飞机,我发现旁边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长得很漂亮。
穿着一件丝质蓝色衬衫,显得唇红齿白,头发抓得很好看,颅顶高高的,显得精致却又不做作。
是爱豆吗?
我心里想着,路过和他对视的时候礼貌地笑了一下。
飞机十来个小时,我放平座椅就陷入沉睡,直到一阵剧烈的颠簸把我惊醒。
大约是遇到了气流,飞机颠得厉害,我甚至感觉屁股稍微离开了座椅!
空姐不停地广播安慰着乘客,我心里稍微有点儿恐慌却也不那么害怕,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被碰了一下。
转过身,旁边那个长得很帅的男孩一脸苍白,面无血色声音虚弱:
「……抱歉,但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见我愣住,他补充道:「我没恶意,但是我恐高。」
他声音都开始打颤了,漂亮的桃花眼里甚至连光都没有了,殷红的唇瓣快速失去血色,轻轻颤抖着。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种长相男人的请求,别说要握着手了,就是握着哪儿我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呃,行?」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他真的就一直攥着我的手没撒开。
修长微凉的手指逐渐变热,直到飞机恢复平稳他还握着。
我有些尴尬地动了动,指了指厕所:
「那个,我想去个洗手间。」
「哦!抱歉抱歉!」
他猛地松手,白皙的脸上涨红一片,连耳朵尖都泛起红来,一个劲儿跟我道歉。
我笑着摆摆手。
他长成这样,其实是我占便宜了。
下飞机时,我背着包起身的时候,男孩子又跟我道谢。
「那个——」他揉了揉头发,低声道:「那个——」耳朵又开始泛红。
然而大部队已经开始下飞机了,我被人流挤到一边,听不清他说的话,只能笑着跟他挥手道别。
……
这天晚上,我住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
草原上的星空灿烂,一丝阴霾都没有,肉眼可见碎钻般的繁星滚满天际,广袤的银河一丝遮挡都没有,肆意流淌。
曾经以为放不下的压抑在一望无际的自由和原始的野性面前烟消云散。
第二天酒店派车送我去 Safari,结果到了酒店门口管家跟我说同行的还有一个房客。
我往车上一看,昨天那个飞机上一直握着我手的帅哥正戴着牛仔帽,朝我兴奋地挥手:
「好巧!」
一路上我才了解到这个叫顾斐的男孩子是个旅行博主,有三百多万粉丝。
他很健谈,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跟我说话。
「那天真的谢谢你,我小时候有一次坐飞机颠簸得特别厉害,那次飞机上很多人包括我都受伤了,所以我现在一坐飞机就害怕。」
他脸微红:「那天要不是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概是为了报答我,这一天顾斐都一直在很殷勤地照顾我,一会儿给我拿水,一会儿给我拍照。
其实我不太喜欢拍照,因为以前和贺淮川一起出去的时候他总是很讨厌拍照这件事儿,偶尔给我拍也很敷衍,拍得很难看。
时间久了,我也有点儿自卑起来,觉得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好看所以才总被他拍得那么丑。
可是顾斐很兴奋,拍的时候一直指导我的姿势,不停鼓励我:
「绝美!」
「可以原地出道了!」
「别动,这个角度超级漂亮!」
我还以为他只是嘴甜,可是从他***机里看的时候,居然真的几乎每张照片都很好看。
照片里我微微抬头,眼神温柔带笑,积雪的乞力马扎罗山就在我身后。
简直就是人生照片。
我又惊又喜,不知不觉也话多起来,一路上都在跟顾斐请教照片滤镜参数,他会耐心地告诉我,一张一张帮我调色。
就在我靠在他旁边调色的时候,顾斐突然严肃起来,对着我举起一根手指。
「嘘!」
我一惊,猛地回头。
一只狮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我们车后,这辆越野车为了给客人最好的体验没有窗户也没有遮挡,那雄狮几乎就在我手边半米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和狮子离得这么近,只要它想攻击我立刻就能把我拖下车!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顾斐身边靠去,面色惨白!
顾斐一把搂住我,把我挡在身后,直到那狮子懒洋洋地走远才在我耳边轻笑道:
「放心,没事儿的。」
「狮子会把我们跟车看成一个整体,不会攻击我们的,在草原上只要不下车就很安全。」
他说话间带起胸腔的震荡,我这才发现我正靠在他胸前。
他看着分明匀称甚至有些瘦,但衬衫下的胸肌居然鼓鼓的,出乎我意料的很有料!
我脸上一热,赶紧撒开手。
回去的路上气氛就更热络了,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喝了非洲特色的大象啤酒,我和顾斐意外地很有共同话题,我们喜欢一类的电影,歌单有很多重复的歌,甚至我说话的每一个梗他都能接住。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和顾斐一直一起行动,我们互相拍照,一起出游,一起吃饭,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相册里已经存了他几百张照片。
这天我正兴冲冲地准备出去拍很罕见的***,***却突然响了。
是个微信电话,贺淮川打来的。
电话里他声音有些虚弱:
「向南,我的止疼药在哪里?」
贺淮川有头疼的毛病,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地没好,休息不好的时候就容易头疼。
严重的时候他总疼得面色苍白,满脸是汗,话都说不出来。
吃了很多药都不好用之后,我开始在网上查类似的情况,然后在一个网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位老中医。
这个老中医在离我们城市上千公里的外省,他开的方子贺淮川每次吃了头疼都会立刻缓解,好上一段时间。
只是有一味药必须得他自己配,所以我每次都会飞到外省给他配几个月的量存放在家里。
我记得离开时,药已经见底了。
「电视柜左边第二个里。」
电话那边窸窣了一阵子:「……没了。」
「那就没了,」我淡淡道:「柜子里有一张名片,你可以自己去配。」
和贺淮川在一起这么多年,家里的药永远都是备好的,我会把配药的时间记在备忘录里,一次都没有忘记过。
这些事情我从没有提过,贺淮川大概也从来都没意识到过。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出声,就在我要挂电话的时候,贺淮川突然开口了。
不知是不是头疼的原因,他声音少了一贯的强势,居然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向南,冷静期还有十几天,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贺祈还小,他需要妈妈。」
我没作声,半晌后,我平静道:
「不了。」
「对他来说,也许向姝会是他心里更好的妈妈。」
贺淮川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我已经不想听了,径直挂了电话。
我现在突然有点儿想明白了,我从前的人生之所以那样痛苦,无非是因为我总在强求。
强求贺淮川的爱。
强求贺祈的爱。
贺祈真的很像他的父亲,不管是长相,还是一以贯之的喜好。
现在,我不想强求了。
等我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顾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面前。
他没多问什么,只是提醒我:
「咱们约的篝火下午茶到点儿了,方便走吗?」
我点点头。
无边无际的草原上,酒店工作人员圈出了一块地方生起篝火,摆上桌椅板凳和香槟。
我和顾斐坐在一起,喝酒看着火烧般的夕阳落下。
几杯酒下肚,他突然看着暗淡的天边道:
「下午我听到你打电话了,那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垂眸:
「是我前夫,嗯,还不是前夫,马上就是了。」
「你们离婚了?」
「嗯,还在冷静期,但是不会复婚了。」
天色愈暗,整个世界都好像在离我远去。
顾斐突然道:「那你一定是在婚姻里受了很多委屈吧。」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顾斐笑了笑:「虽然咱俩没相处几天,但总感觉你是个很温柔的人,那天去马赛村你跟小孩子一起玩儿,还特意分给他们糖。」
「你们离婚,肯定不是你的错。」
说实话,决定走的时候我没哭,离婚的时候我也没哭,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没来由地鼻酸,有些狼狈地仰起脸。
大概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环境让我摆脱了拘束,又或者是酒喝多了人就想说话。
我眨了眨眼道:「因为他和孩子都不喜欢我,我努力了很久,可后来我发现什么事情都可以努力,唯有这个,好像越努力越错。」
我从来不喜欢跟别人说我的私事儿,国人骨子里就刻着家丑不可外扬。
可是大概是顾斐的神情太温柔,又或者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没人认识我,我止不住就把我和贺淮川的事儿都告诉了他,到最后边喝酒边哭诉。
「我做错了吗?」我哽咽着。
「我觉得我大概一开始就做错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顾斐坐过来,伸出胳膊把我圈在怀里,他温和地拍着我的后背。
「不是你的错,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很多事情你尽力了不留遗憾就好,结果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再说这只能说明他不是正确的那个人,或许对的那个人还在未来等你。」
草原上的雨总是来得没有预兆。
我俩还在喝酒,草原上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俩举着酒杯被淋成了落汤鸡,被车送回去的时候夜色已经渐晚。
我酒有点儿醒了,开始尴尬,没话找话:
「那瓶香槟真不错,本来打算喝完的,可惜。」
顾斐没说话,没过多久我的门被敲响。
他手里握着两瓶香槟,对我笑得眉眼弯弯:
「刚问酒店买的,有兴趣喝一杯吗?」
窗外暴雨倾盆,闪电在漆黑一片的草原上划出银色的轨迹,顾斐把荡漾着酒液的杯子递给我。
他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顺着锁骨向下的水珠慢慢打湿衣服,衬衫贴在身上露出漂亮的胸肌轮廓。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
「……好。」
这天晚上我俩就靠在沙发上,看着草原上倾盆的大雨和划破天际的银色闪电,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他在安安静静地听。
酒越喝越多,我瞅了他一眼,不满道:
「你怎么都不讲话,你有在听吗?」
他喝得也不少,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我嘴唇上,一言不发。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刮起白色的纱帘,我和顾斐面对面坐着,呆呆地看着彼此。
我突然发现他下睫毛很长,眼睛像剥了壳的荔枝,黑白水色分明,某种角度看起来像个懵懂的小动物。
带着一丝讨好的乖巧,和隐藏在骨子里的野性和侵略性。
「我想亲你,可以吗?」他歪了歪头,睁大***的眼睛。
下一秒,我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吻住了他。
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安分,去他妈的整个世界。
这一刻我只想跟随自己的心意。
自由也好,***也好,我只想有那么一刻忘了所有,只享受当下。
几秒钟后局势反转,顾斐掐住我的手腕,带着酒香的唇舌间反客为主。
雨声在摇晃中越来越大,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偶尔咆哮的雷电炸裂在天幕。
整个世界好像都颠倒过来,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紧紧贴着彼此,不停向对方索取着温度。
小说《梦亦踏尘》 第5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