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十九分。
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云朵,照进二十六楼的屋内,冬日的寂静在此刻展露无余,细小浮沉无声飘荡。
暖炉边,玫瑰花盛开着。
当屋子内三十根秒钟再次同时指向最顶端的数字十二时,如同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地闹**嘈杂喧嚣,将整栋楼都震颤了好几下。
祝鸢第一个受不了,猛地从床上惊醒,血丝布满了眼珠。
这声音实在是大,大到她的两只耳朵都在跳动。
从床上滑了下去,祝鸢先将目所能及的闹钟给关上了,但卧室内的闹**还是没有减弱太多。
昨天半夜里,她心安理得熬夜的前提就是藏了好几个闹钟。
觉得早上关闹钟时顺便玩捉迷藏,是一场很愉悦的探险活动。
现在她只想穿越到昨天晚上,给那时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简直活受罪。
有的闹钟在床下,祝鸢直接趴在地上,伸长手臂捞了很久,才捞到。
只是关完卧室里的十个闹钟,都让她精疲力竭了。
外面还在奏着冷冰冰的交响乐,祝鸢走出卧室,看到从客厅延伸到玄关处,宛若一排多米诺骨牌的闹钟时,委实有些抓狂。
刚开始几个她还是半蹲着拿起关上的。
再后来,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干脆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依靠撑着的手肘匍匐前进,每爬几步,就关掉一个闹钟。
冰凉的地板就像一具棺材。
而耳边的声音,就是送她去西天的加速器。
屋外,顾淮肆提着一个纸袋子站着。
他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品牌的闹钟可以发出这么乱、这么大的响声。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声音安静下来时,心里就有些着急了。
小姑娘就算是贪睡,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睡着吧?
又不是聋子,只是爱装听不见和听见了也不听而已。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她昏迷了,没法儿关掉闹钟。
猜到这种结果,顾淮肆没再犹豫,直接抬手抚上了密码锁,手指点动地很快。
锁扣回收的震动感一出来,他就十万火急地将门推了开来。
视线是瞥向远方的,很多个闹钟倒在地上。
有几个电池还被扣了出来,后盖子已经碎得稀巴烂了。
不经意间,顾淮肆低下了头。
硬生生地被吓了一跳。
地上有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往玄关处,也就是他的脚边趴着,又黑又长的头发尽数披散在脸前。
些许也是听到了有开门的动静,两只手还扒拉了一下额前浓密的长发,露出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苍白小脸。
是——祝鸢。
恰好穿了条贞子同款白裙。
玄关处还有几个闹钟在响,顾淮肆瞬间明白刚才在屋外为什么也能听到这么大的声音,再睨一眼地上朝着他傻笑的小姑娘。
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清晰了。
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做法也不知道是该批评,还是该嘉许。
很轻松地将头顶柜子上的几个闹钟关闭了,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祝鸢也终于恢复一点生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耳朵还是很疼,而且刚才的“交响曲”若隐若现。
她好像幻听了……
“行了。”顾淮肆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揉了下眉心,“八点半了,赶紧去换衣服吧。”
光是关个闹钟都浪费了十分钟。
真不知道她这脑子是怎么生长的。
祝鸢点了点头,加快动作。
换了件很吸睛的红色棉服,短款偏大的款式,下面随便搭了一条淡色系的牛仔裤。
吸取昨天的教训,今天直接扎了个又高又翘的马尾辫,碎发因为蓬松而有些炸,但因为脸型过于完美,一切都成了点缀。
洗漱完,祝鸢抓起包就出了门。
倒是没想到男人还站在电梯门口。
看见她后只是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子,随后递过那个纸袋子,低声说道:“早餐。”
接过之后,电梯正好来了。
俩人一起走了进去。
祝鸢站在电梯按钮后,而顾淮肆则是依照习惯,懒洋洋的靠在斜侧的最角落里。
并没有刻意去看她。
但这抹红色委实扎眼。
就算是闭上眼睛,还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以及她微小的喘气声。
电梯才下一层就又打开了,走进来了一个抱着纸箱子的女人。
顾半烟因为视线被挡住而有些看不见路,并且走进来的时候也摇晃缓慢,但却正好能看见电梯门旁边伸着一只很白的手。
因为这只手,电梯门的防夹感应一直亮着,不至于很快关闭上。
“谢谢啊。”她说道,然后暂时将手里的纸箱子放到了地上。
一抬眼,看见的是祝鸢的脸时,刚才那丁点儿感激瞬间灰飞烟灭,整张脸都立马皱了起来。
又看到角落里还站着的一个男人是自己的三哥时,脸色更差,径直怼问道:“什么情况?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太惊讶生气,倒是忘了年少时,是她主动把2602的房子跟祝鸢交换的。
但即使互相住在对门,早上搭乘同一班电梯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吧?
更何况这个圈内谁人不知祝鸢爱熬夜,不爱早起,曾经还有人经常打趣她,除了上学和拜年,早上能见到她的概率比太阳一天不升起还低呢。
现在他们同时出现。
顾半烟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该不会是……做了一整夜?
角落里站着的男人不疾不徐地瞥了她一眼,想到顾淮肆上次对自己“泄密”的警告,顾半烟忍不住后背发寒。
她不敢再说什么,低下头,乖乖喊道:“三哥,早上好。”
男人只是很敷衍地回了一声“嗯”。
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形式站在同一个电梯厢内,直到抵达一楼,有新鲜的空气透进来时,气氛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站在最外面的祝鸢没有急着第一时间走出去,等顾淮肆先离开之后,她才笑着跟上了捧着纸箱子的顾半烟。
后者皱着眉头问道:“你有事?”
往她的纸箱子里丢进去了一个奶黄包,祝鸢低下头重新系紧手里的早餐袋,然后眨了眨右边眼睛,咧着嘴角说道:“收好哦,这是三嫂给你的爱。”
她大步离开小区。
顾半烟气得在原地站了很久。
什么狗屁三嫂。
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这二人恶心的关系昭告天下的。
第六十九章 何不食肉糜
走出雍景湾,路边并没有停靠着熟悉的车辆。
祝鸢只能走到路口,准备和昨天一样拦出租车。
冬日也是有刺眼阳光的,比如此刻。
有些难受地眯了眯眼睛,祝鸢深深懊悔着,恨不得把舌头都咬断。
她昨天干嘛要说那些犯贱的话,害得每日的“天堂班车”都蹭不到。
毕竟是和老板乘坐一辆,如果老板迟到,那她就是跟着被迫迟到,人事部要是惩罚她,也就代表着要惩罚顾淮肆。
毕竟君庭的标杆之一ⓈⓌⓏⓁ不就是人人平等么。
可这一切好处都毁在了她那句不识好歹,故意找罪受的话上!
下次一定要闭紧嘴巴,实在不行,就拿胶带封住嘴好了。
今天的车有些难打,站了好一会儿,祝鸢才成功上了出租车,然后直接简单地报出了自己的目的地:“师傅,麻烦去君庭,谢谢。”
前排是个女司机,善意地回过头来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还在上学的学生呢,竟然已经开始上班啦?”
听到这话,祝鸢忍不住从包里拿出了一面圆形的小镜子照了照。
吹弹可破的细嫩皮肤,这可不就是妥妥的18岁纯情女高中生嘛。
那些好几位数的护肤品果然没有白花。
以后她都要乘出租车上班了,天天都要听这种漂亮话。
司机还没完,接着说道:“你真的看起来和我还在上高二的女儿差不多,而且还能在君庭这种大集团里上班,念书的时候学习一定很好吧?”
“……唉,可惜我的女儿是班里倒数第二名,能不能考上大学都还难说,以后又能找一份什么样体面轻松的工作呢。”
这种问题,还是挺能让祝鸢沉默的。
她的学习成绩其实也不好,中途想过用功努力,上课认真听做笔记,下课还找私人教师辅导,但都没用。
连父母都爱笑着说出事实,说她天生就不是一块学习的料子。
后来高中毕业,家里有钱送她去国外念书,整个人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
但内里空虚腐败,就算是每一毫米的皮肤上都嵌入进钻石都没有用。
“做不好题目,不代表做不好人。”祝鸢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低了低脖子,随即又很快抬起头直视着后视镜中映射的那张脸,继续说道:“我不是在为不努力找借口,人各有志,只要有闪光点,哪怕只是一粒星子,他都是棒的。”
这话让出租车内整个陷入了平静之中。
直到快要抵达君庭时,司机才缓缓说道:“小姑娘,我看你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就知道你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吧?所以你可以很理想主义的去那么想。”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出身就在罗马的,我的女儿的父母只是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司机而已,她的人生只能靠她而努力,眼下唯一能适应这个残酷社会的方法就是读书。”
祝鸢目光转向了车窗外,没再开口。
下车的时候,步伐明显沉重了很多。
其实早在几年前,她大学里的新闻系教授就一直都在批判她过于理想主义,说她适合做新闻,但并不适合触及真相。
新闻等同于真相,这句话同时又是矛盾的。
解不开这个心结,祝鸢从此对记者这一行就慢慢开始抵触了起来。
何不食肉糜?
她这辈子都不要成为这种人。
到了行政部,夏霏霏已经坐在她自己的工位上了。
看到她,祝鸢心情莫名愉悦了很多,她放下手里的早餐袋子,主动朝她打招呼:“早上好呀,昨晚加班一定很辛苦吧,黑眼圈都比熊猫深了呢。”
夏霏霏没回答。
这种明面上关心,暗地里奚落的话,她最熟悉,也最听得出来。
而且看到祝鸢,就会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张竖中指的桌面壁纸。
实在是可恨。
被光明正大的忽视,祝鸢也不恼,坐到椅子上后,当着人的面在键盘上输入了密码,然后哼着小调儿换了一张壁纸。
是一只卡通黄鸭子,配着【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的字样。
夏霏霏看到这一切的操作过程后,真是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了。
看来她旁边这位花瓶不仅仅只是脸长得漂亮啊,气死人的功夫也很炉火纯青呢。
不过她还是那句话,职场上,永远都是能力凸出者优先。
没过一会儿,沈达概走了过来。
已经等不及要炫耀自己一晚上加班做完了所有工作内容的夏霏霏急忙将他拉到了自己的电脑屏幕前,虽然是恳求批评的语气,但笑意却很张扬:“沈助理,我昨天加班到两点多,可能脑子有些昏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太好的地方需要修改呀?”
毕竟她待会儿还要去顾淮肆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
这一定会成为她实习期里脱颖而出的加分项。
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沈达概指着最后一栏已经被填满了的表格说道:“这些赠送的礼物都需要你们因人制宜,逐一调查好每个客户的喜好与需求,再去思考该送什么。”
他的话其实很隐晦,言下之意想表达的就是夏霏霏现在这些随随便便想想的礼品,徒有一个奢侈品牌的虚名,实则于被送礼物的那一方而言,只是一个礼尚往来的“废物”罢了。
这不仅会体现出君庭的不用心,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因此错过上亿的订单合作。
毕竟能成为君庭VIP客户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哪个人兜里不揣着沉甸甸的小金库,还稀罕别人送的一件奢侈品?
而且成功向来源于细节。
夏霏霏点了点头。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把这个善意的忠告听进心里。
急功近利,从来都是一个贬义词。
相比之下,祝鸢就从容了很多,她将袋子里的早餐一一摆到了桌面上,不管怎样,都要先填饱肚子才能开始工作。
前面的桌子被沈达概敲了两下,他不苟言笑地说道:“顾总有事找你,请你过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此话一出,夏霏霏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大家都是实习期的第二天,顾总能有什么事情只找祝鸢而不找她?
该不会是狐媚子献了什么殷勤吧?
她真是又恨又担心。
而祝鸢心中却只是觉得烦。
有什么话不能等她先吃完早餐再说。
真是一点也不贴心!
***
@官养呢:文中观点仅代表角色本身,一切都是在为祝鸢后期对于事物理解的成长做铺垫。
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分享一句伏尔泰的话:“我并不同意你所说的话,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小说《下礼拜结婚,你来么?》 下礼拜结婚,你来么?免费阅读第42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