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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霆……”

不等顾父再说什么,秦惟与一把将手机砸在地上,双手掩住噙满泪水的眸子。

耳畔的寂静像是给夏夜添了几分寒凉,他靠着床,就这么呆看着地板整整一夜。

一整晚,他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但再去回忆却是空白一片。

“叩叩叩——!”

剧烈的敲门声传进房内,秦惟与黯淡的眼眸一闪,抬头望去。

许久,他才撑起身子走了出去。

门一开,顾父焦急的神色凝在了脸上。

他怔怔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又憔悴不堪的秦惟与:“俊霆,你……”

顾母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怎么成这样了?”

说着,忙拉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

顾父跟在身后,目光却被地板上一张白纸吸引,他俯下身捡起,看到上面的字后眼眶不由一红。

“妈。”秦惟与抬起无神的眸子,声音沙哑,“落落在哪儿?”

闻言,顾母忍不住落了泪,她伸手抚着他凌乱的黑发,想要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秦惟与看向一旁同样沉默的顾父,又问:“落落在哪里?”

顾父将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和亲家埋在一起。”

话落,他不由偏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秦惟与瞳眸微颤,眼底浸满了难以言喻的伤痛。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突然就要往外走。

“俊霆!”顾父赶忙拉住他,一脸的担心。

他知道秦惟与性子稳重,但是程音去世的事情打击太大,他们夫妻俩都花了两个多月才缓过来,更不用说身为丈夫的秦惟与。

谁知秦惟与猛地抽回手,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我去看看她。”

看着他浑浑噩噩的背影,顾母心如刀绞:“以后可怎么办啊……”

顾父掩面沉叹一声,说不出话。

墓园。

说变就变的天遍布乌云,将清晨的阳光遮的一干二净。

寂静的墓园里,细碎的鸟鸣也消失在了从天边渐渐靠近的闷雷声中。

秦父墓碑旁边是秦母,而秦母墓碑的旁边是程音。

坚硬的墓碑和黑白遗照在阴沉的天下多了几分苍凉。

秦惟与看着照片上程音微笑的脸,心如同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再灌进了滚烫的岩浆。

他单膝跪了下来,抬起微颤的手缓缓抚向那半个巴掌大的照片。

冷!

在触碰到墓碑那一刻,一种刻骨的寒凉从指尖刺进了心口。

泛白的唇动了动,秦惟与竟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里那声“落落”也被堵在了喉中。

他紧紧地攥着墓碑一角,突出的骨节和青筋无言地吐露着此刻他的撕心裂肺。

秦惟与额头抵在照片上,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就像一个失去了最珍贵东西的孩子。

“落落……”

终于,再被疼痛席卷了一遍又一遍后,他叫出了已经变成记忆的那个名字。

秦惟与抽泣着,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水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片,心如锥刺。

如果他能早些坦白自己的心,如果他不和她吵,如果他不走,他和程音就不会变成现在阴阳两隔的境地了。

都是他……

第十四章缥缈

医院,病房。

“大夫,我儿子没事吧?”

顾母满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医生。

医生回道:“放心,他是因为劳累过度引起的晕厥,最近注意休息,没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顾母和顾父这才放下了悬起的心。

要不是不放心秦惟与跟着去了墓园,都不知道他会在雨中昏迷多久。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的秦惟与,顾母才止住眼泪的眼眶又是一热:“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父揽住她,强忍心疼:“也怨咱们,当初落落要走,咱们拦着些就好了。”

然而他也明白他们留不住程音,现在只希望秦惟与能好好的。

望着拧眉紧闭双眼的秦惟与,两人长叹了一声。

此时,深困在梦中的秦惟与只觉自己被置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突然间,耳畔传来一阵山体坍塌般的巨响,紧接着是工人们震惊的痛呼。

“秦工!”

“快!救人!救人啊!”

而后,程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洞而缥缈。

“俊霆,救救我……”

秦惟与心一颤:“落落!落落!”

他嘶声大喊着,周遭却始终是一片黑暗,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将他的心绪揪成了一团乱麻。

恍然间,眼前突然一亮,秦惟与被那束越来越亮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

耳畔的声音开始不断扩大,最后将程音彻底遮住。

秦惟与眼底掠过几许慌张,忙想要去寻找,却倏然发现自己站在铁律建筑工地中。

天阴沉的像在墓园的那天,但天空飘着细雪,面前的巨山也变得一片雪白。

他愣住了。

这里分明是桐坞铁路的施工地!

突然,身旁跑过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他们都朝一个方向跑去。

秦惟与心不由一慌,转身望去,眼眸一震。

开凿的隧道被石头堵死,坍塌的隧道口满是白黄的雪和泥。

“秦工!秦工!”

工人们一边叫着一边开始救人。

秦工……程音!

秦惟与身形颤了颤,正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就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人们将碎石一个个搬开,将深埋在泥石下满身是血且早已没了气息的程音抬了出来。

她双眼紧闭,白色毛衣衣领被血染红,一头黑长发沾满灰尘,血顺着额头和垂落的手一滴滴地砸落在莹白的雪中。

两个工人将她小心翼翼地抬出隧道口,外头的工人和赶来的医生护士还有铁路局的人面色一凝。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工人“咚”的一声跪了下来,紧攥着一本笔记本嚎啕大哭。

面对此景,伫立在风雪中的工人纷纷脱下了安全帽,红着眼看着程音被送上救护车。

秦惟与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巨大的疼痛在身体的每一处如同雷炸开了来。

“落落——!”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着,用尽全力朝救护车跑去。

然而救护车却载着程音的遗体渐渐驶离,就像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秦惟与强忍疼痛追赶着,赤红的双眼中满是恐慌:“不要!落落!快停下!”

救护车没有停下,反而消失在了雾蒙蒙的风雪里。

带着为了救人而牺牲的程音,离开了秦惟与的世界。

第十五章吊灯

“落落!”

顾母一惊,忙转身去看,见秦惟与竟然坐了起来。

他满头细汗地大口喘息着,泛红的眼中带着几分迷茫和恐惧,像是梦见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

顾母立刻拧了条毛巾给他擦着额头和脸上的汗:“怎么了?”

微凉的湿润感让秦惟与一怔,眼神随之恢复了焦距。

急促的呼吸并未停下,他拂开顾母的手,哑声道:“我……梦见落落了。”

闻言,顾母动作一滞。

她垂下手,扭过头遮掩着红了的眼眶。

“隧道坍塌,她被埋在里面,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秦惟与的语气平静的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眼角的悲痛却出卖了他故作镇定的坦然。

顾母拿着毛巾的手颤了颤,抹泪道:“别说了……”

良久,秦惟与才抬起头,含泪自嘲道:“妈,我是不是特**?”

程音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甚至连死,他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更没能送她最后一程。

顾母忙摇摇头,语气中满是自责:“是爸妈不好,爸妈没有劝住她,没有告诉你她的事……”

“叩叩叩——”

病房门忽然被轻轻扣响,李主任提着一篮水果走了进来。

顾母站起身迎了上去:“李主任。”

李主任点点头,面色沉重,他将果篮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失神的秦惟与身上。

顾母擦了几下眼泪,端着脸盆出去了。

“俊霆。”李主任小心地开口,生怕说到秦惟与的痛处,“这些年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闻言,秦惟与眸色一暗,并没有说话。

比起程音,他的辛苦已经不算什么了。

见他这样,李主任更不好受,想要劝又怕他更加伤心。

“有些事……咱们阻止不了。”他哽声道。

秦惟与苦涩一笑:“阻止不了吗?如果我对她对一些理解,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李主任抿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音被抬出隧道的场景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放着,加剧了疼痛感,秦惟与阖上眼紧拧着眉,语气低落:“主任,抱歉,这段时间我恐怕没办法工作了铱驊。”

“你才回来,是该休息段时间,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的。”

李主任心里不禁松了口气,他也希望秦惟与好好休息。

程音的事现在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没有解开这个结,他肯定是无法继续工作的。

和顾母说了几句话后,李主任便离开了。

在滴完最后一瓶药水后,秦惟与执意要回家,顾父和顾母也没办法,只能送他回了家。

顾母将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干净崭新的如同新房。

秦惟与瘫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背上愣愣望着天花板的吊灯。

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发烫,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走了几分沉闷,却又带来了几丝寂寥。

他又这么坐了一夜,直到天亮,秦惟与才起身出门。

桐霞市南站。

秦惟与站在窗口前,缓声道:“坞安北站。”

拿到车票,他空着两手就进了车站。

看着LED屏幕上栖霞市通往坞安市的车次,秦惟与眉目深沉,指腹摩挲着车票,心中百感交集。

第十六章大山

车厢内。

秦惟与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手不由攥紧了。

铁路通了,程音应该会很高兴吧。

点点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秦惟与紧抿着唇,强忍下眼眶的酸涩。

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他神情悲戚,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了?”

秦惟与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铁路终于建成了。”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了他这话,女人眉眼是遮不住的喜悦:“是啊,你也是回坞安市的?”

秦惟与迟疑了一会儿后点点头。

“这铁路一通,咱们这些在外打工的人可方便多了,之前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本来就晕车,车上的味道更难闻,走高速又不给开窗,别提多难受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语气中满是因为可以更快更轻松回家的欣喜。

秦惟与听着,心中确是悲喜交加。

这些听起来很渺小的高兴事儿,背后却是众多无私工人用命换来的,其中就包括程音。

一共五个半小时的车程,其中经过了六七个小隧道。

可每经过一个隧道,秦惟与就觉呼吸都被扼住了,仿佛每个隧道口都能让他想起程音的死。

直到车行驶到了曾经因为无法打通而被叫停项目的大山前,秦惟与心头一窒,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忍的慌乱。

黑暗几乎是在一瞬间笼罩了过来,他呼吸猛地滞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致命的压迫感如同头顶的山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难以喘息。

这条隧道是这段路中最长的,将近一分半钟的隧道,秦惟与却觉得过了好几年。

直到看到了明亮的光线,他才平缓了被压抑了许久的呼吸。

窗外的一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阳光穿过云雾,落在群山绿水间,一切自然而美好。

秦惟与看着,心似是被一只手揪着,不疼却又难受的要命。

他眼眶不觉泛了红。

如果程音看到这样的景色,一定会很开心,而且更加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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