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偷钱!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李秀芳一手抓杳杳的胳膊,一手拿钢直尺,连拖带拽将小人儿拉到阳台。
杳杳不到六岁,身上是哥哥淘汰下来的校服T恤,松松垮垮的当裙子穿,脖子上挂着物业发的围裙,看起来像个小大人。
此刻小脸绷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李秀芳一直尺打起来,“说!我放在鞋盒的钱去哪了?是不是你偷了?”
杳杳****辣地疼,大喊:“我没有!”
“还不承认!”李秀芳更用力地打,“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
杳杳疼得浑身打颤,大眼睛噙满泪水,咬牙努力忍着。
“还哭?还有脸哭!”李秀芳气红了眼,按住她肩膀,专往背上打。
杳杳比同龄人瘦小,背上没半点肉,钢尺寸寸打在骨头上,疼得她连连惨叫。
好疼!
她没有偷东西!
为什么都不信她?
她仰头把眼泪全咽进肚里,哆嗦着解释:“我……一起床,给哥哥洗脸,煮牛奶热鸡蛋,都在厨房……”
李秀芳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杳杳期待地看向屋里的胡强,希望他能替自己说句话。
妈妈最疼他,会听他的。
胡强摇着轮椅过来,看了一眼杳杳,不慢不紧地说:“那你是想诬陷我吗?你这个说谎精。”
杳杳不敢相信,左耳忽然传来哥哥的声音。
他嘴巴没动,这是心里话。
【不是你又怎么样?我说是你就是你!】
【你健康又怎样?别想抢走我的爸爸妈妈!】
【你个小野种!】
杳杳的心被揪成一团,瘪着嘴喊:“哥哥骗——”
“啪!”
她的话被一巴掌打断,脸也高高肿起来,清晰浮现出五指印。
“还敢诬陷强强!”李秀芳攥紧发红的掌心,觉得不解气,再次抬手,身后突然响起开门声。
男人说:“等等。”
杳杳惊喜地看向门口,可一看清那人,眼底的希望沦为绝望。
胡有德拎两瓶酒进屋,李秀芳一眼就明白,是他又拿生活费去打牌喝酒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朝杳杳再次抬手。
“老子让你等等!”胡有德边走边说,“左耳被我打聋了,你还想把右边也打聋?”
李秀芳想想有道理,换了一只手。
又一巴掌下去,杳杳另一边脸也高高肿起,肿得很对称。
她很坚强,忍住没哭,可一听清妈妈的心声眼泪顷刻决堤。
【我晓得你不敢偷钱,就是想打你而已。】
【老公打不过,儿子舍不得,不找你出气那找谁?】
【把你捡回来养这么大,打打怎么了?还打不得了?】
一字一句割在杳杳心上,好疼好疼,比身上挨的打还要疼。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很乖很乖,以为她听话,好好干活,他们就会喜欢她,不会再打她。
可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放声痛哭。
“你不是我妈妈!我不要你们!”
“谁想当?你一出生就被扔在路边,没人要你我才捡回来的!”
“我不信!你骗人!”
“这世上没人爱你,是我好心收养你,你个小白眼狼!”
“我不要你!我要去找妈妈!”
杳杳哭着往外跑,但下一秒被胡有德擒住,他夺过李秀芳手里的钢尺,猛地打下去。
“啊!!”
杳杳惨叫一声,痛得缩成一团。
胡有德扔掉断成两截的钢尺,像拎小鸡仔一样抓起她,随手扔到角落。
他一直怀疑杳杳不是捡的,而是妻子嫌弃他有病和外面男人生的。
不是他的种,打死有什么关系?
李秀芳也转身回屋。
她捡杳杳就为图那点彩礼钱,想以后拿来贴补儿子,但没想到一打就聋了,能不能嫁出去都是问题。
李秀芳越想越气,啪嗒一声锁上阳台门,“自己好好反省!不认错别想回来!”
“我没错……”
杳杳气若游丝,疼得趴在地上不敢动。
好饿。
早上忙着伺候哥哥,她还没吃饭。
她饿晕了,很快又被热醒。
正值酷暑,阳光毒辣,封闭阳台宛如大烤箱。
“救……救命……”
杳杳努力呼救,但没人能听到,屋里的欢声笑语把她的声音完全掩盖。
眼前越来越模糊。
要死了吗?
真好。
不用再挨打。
不会再疼了。
想着想着,她又有点难过。
还没见过妈妈。
她好想见妈妈。
就看一小眼。
……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亮起一点光。
她努力挣扎,再睁眼她已站在漂亮的房子里,床上睡着一个人,很漂亮,但好像生病了。
一个称呼脱口而出。
“妈妈?”
许念芸在睡梦中被唤醒,迷糊中看到床边站得小孩,直接一把抱住。
“星星,你终于来看妈妈了!”
她的星星模样乖又听话,因为罕见基因病,走的时候还不到四岁。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杳杳伸手推开她,“我不是星星,我叫杳杳,在找我妈妈,是你吗?”
许念芸这才看清眼前的孩子。
瘦瘦小小的一只,脸上是营养不良的蜡黄。模样很可爱,五官……居然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或许是母女血缘奇妙的纽带,让她产生强烈的第六感。
这是她的孩子!
全家人苦寻两年的亲生孩子!
她再次抱紧杳杳,“妈妈也在找你,一直一直都很想你。”
“那为什么丢在路边,不要杳杳了?”杳杳低头绞着手。
“对不起,杳杳,对不起。”许念芸泣不成声,“妈妈没有丢下你,是护士阿姨搞错了。”
“原来是这样。”杳杳低头想了想,粲然一笑,伸出小手给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杳杳要去天堂了,看到妈妈哭会舍不得。”
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
“不要!”
许念芸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站在床边的家人,一把抓住母亲何月蓉的手。
“妈!快去救杳杳!快!快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