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诗凌错愕地怔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直到身上的雪融化成冰水渗透衣服,她冻得打了个冷颤,才撑着树干站起来,在心里骂了句顾清尘“**”,一个人一瘸一拐的下了山。
普德寺所在的鹿门山偏僻,凡诗凌走了好远才打到车。
回到别墅时已经很晚。
她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顾清尘和段汐月并肩离去的身影。
他们……什么关系?
凡诗凌一帧帧回想着仅有的十年间记忆,找到了段汐月的信息——
段汐月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五年前段家破产,段父重病去世,身为好友的顾父便将段汐月安排进了顾氏集团。
而向来不近女色、不用女秘书的顾清尘,竟也破例把她留在了身边。
想起白天顾清尘对待段汐月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凡诗凌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发苦。
正出神,头顶传来顾婂的声音:“母亲,您应该去浴室清洗一下,而且就算是在家里,您也不能这么……随意。”
凡诗凌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顾婂站在二楼楼梯上,正拧眉看着自己。
那冷漠的眼神简直和顾清尘相差无几。
她突然发现她的女儿好像也不是很喜欢自己。
“婂婂。”凡诗凌作出端庄姿态,像个母亲那样温柔一笑,“你……不喜欢妈妈吗?”
顾婂很疏离的看向她:“母亲,您作为顾家少夫人,不该问出这种掺杂太多私人情感的话。还有……”
她扫过沙发布上的水渍,提醒道:“父亲很喜欢段阿姨送的这个沙发,您现在弄脏了,他会生气。”
说完,顾婂就转身上了楼。
而凡诗凌的笑僵在脸上,明明她才是顾清尘的妻子,是顾婂的母亲。
可在这个家里,自己却没有半点归属感。
她在被排斥,完全融不进去。
但凡诗凌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她喜欢顾清尘,既然已经结婚,有了女儿,要过一辈子,她绝不会让这段婚姻就这样糟糕下去。
有了想法,凡诗凌让管家帮忙找人清洗沙发后,便给顾清尘发了条消息:“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一直到她洗漱好,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顾清尘都没有回复。
之后两天,他也没有回来。
第三天,凡诗凌看着仍没有回复的消息框,看向正在吃早饭的顾婂:“婂婂,你爸两天没回来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公司。”
顾婂平淡回答后,便起身出门去上学了。
而凡诗凌得到答案,让家里阿姨熬了补汤,提着去了顾氏集团。
顾氏集团坐落在京都商圈中心,独占了一栋66层的写字楼。
而顾清尘的办公室就在最顶层。
凡诗凌畅通无阻的上了电梯,来到办公室。
门敞开着。
她走上前,就见办公桌前,顾清尘低头看着文件。
而段汐月站在他身侧,半俯下身,垂落的发丝都要碰到男人的侧脸。
工作没必要离这么近吧?!
凡诗凌微眯起眼,心底来火。
许是她目光太锋利,段汐月抬眸看来。
瞧见凡诗凌,她直起身子,手似无意地放在顾清尘肩膀上:“清尘,夫人来了。”
而后她便撤回手往外走,在路过凡诗凌时轻轻颔首,十足的轻蔑。
擦肩而过那刻,凡诗凌攥紧了手。
“你来干什么?”顾清尘的声音兀的响起。
凡诗凌想起自己的目的,收起情绪走上前:“我来给你送汤。”
她拧开保温盒的盖子,声音温柔:“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
顾清尘淡淡收回视线:“我工作不看手机。”
凡诗凌抿了抿唇,忍着心头的涩意,故作撒娇的问:“修禅重要,工作重要,那我算什么?”
顾清尘头也不抬的漠然开口:“一个麻烦。”
“什么?”凡诗凌一顿,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顾清尘后靠在椅背上,冷淡看她:“你一事无成,毫无长处,嫁给我就是为了继续做莬丝花,荣华富贵的过完这一生。”
“我成全了你,也请你别打扰我。”
凡诗凌瞬间全身冰冷,仿佛血液冻凝。
不是她的错觉,顾清尘就是讨厌她。
在他眼里,她毫无优点,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更何况是喜欢她?
“成全我?”她攥紧手站直身体,声音发哑,“那你又能得到什么?”
在凡诗凌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目光中,顾清尘淡漠出声:“凡诗凌,我们是联姻。”
“八年前娶你的那天,我得到了凡氏集团。”
凡诗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顾清尘的婚姻竟然是这样的。
她有十年来的记忆,但不完全,有很多空失的地方。
就比如她和顾清尘是怎么结的婚。
现在得到答案,凡诗凌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住涌上心头的失落:“所以我这些年来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在你看来都是没必要的,是吗?”
顾清尘不置可否:“家里阿姨会收拾,婂婂也有老师教导,你的确什么都不用做。”
凡诗凌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还不如一个花瓶?”
顾清尘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但凡诗凌却清楚的得到了答案——是不如。
再问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凡诗凌看着那代表着自己一片心意的补汤,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她抬手将保温盒直接丢进垃圾桶,转身就走。
溅起的汤汁落在了顾清尘的裤脚上,他皱眉抬眼,却只看见她的背影。
回到别墅。
凡诗凌失神地抱着自己坐在卧室床上,想起和顾清尘的初次见面。
那天她独自在山路上骑机车,半路下起雨,车轮打滑,她摔到山坡下无人发现。
唯有顾清尘,他撑着把黑色大伞,像从天而降一样救了她。
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男人镌刻般的容貌和他身上混杂雨水的檀木香,成了那天之后凡诗凌无法忘怀的执念。
她期待能和他再次相遇,却不想再见面会是这样。
凡诗凌将头深深埋进臂弯,被心底潮水般的失落吞没。
接着几天,顾清尘还是没回来。
而凡诗凌也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
直到周末,接到他的电话。
男人声音依旧淡漠:“收拾一下,晚上带婂婂回老宅吃饭。”
凡诗凌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顾清尘,但也知道这种家庭聚会不能拒绝。
晚上六点,顾清尘的车停在家门口。
凡诗凌和顾婂上车时,顾清尘正坐在后座低头看文件。
男人眼眸深邃,容颜俊逸平静,仿若一副赏心悦目的画作。
她坐在他身边看着,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她想,虽然自己和顾清尘不是因为爱才结婚,但日久生情,顾清尘不会永远不爱她。
也许他们之间只是需要更多的相处。
出神间,车到了顾家老宅。
在凡诗凌的记忆里,顾母一直很喜欢自己。
而她年幼丧母,对母爱更渴望。
于是她进门就上前亲昵的挽住顾母的手:“妈,您和爸近来身体怎么样?”
顾母微微一怔,而后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笑着回答:“很好,不用担心我们。”
所有人都将凡诗凌出格的动作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说。
这时,顾婂抬头看向顾清尘:“父亲,我想去祖父的书房找几本书,您陪我吧。”
顾清尘点头,两人一起去了二楼。
凡诗凌就留在客厅和顾父顾母聊天。
没一会儿,晚饭准备好。
凡诗凌起身让二老先去餐厅,自己去找顾清尘父女俩。
她走到二楼书房门口,刚想抬手敲门。
却听里面传来顾婂稚嫩却冷静的问询:“父亲,刚刚母亲的举动您怎么看?”
凡诗凌动作微顿,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门里传来顾清尘的反问:“你想说什么?”
下一秒,顾婂平静说出了心意:“父亲,我觉得段阿姨更适合做您的妻子、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