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徐玲坐在长椅上，戴着墨镜，举着咖啡，端的就是一个都市丽人的范儿。

见我过来，我看到她眼里划过不屑。

「唐鸢，我也不浪费你的时间，就开门见山说了。」

她站起身，明明我比她高，但她的气势压了我一头。

「我和嘉立是青梅竹马，大学还没毕业就订婚了，当时我们连婚礼酒店都选好了。」

这都是我不知道的信息。

「不管怎么样，最后嫁给他的人是我。」

听我这么说，她嘲讽一笑。

「对，最后是你嫁给了我的嘉立。唐鸢，你知道我最可怜你哪点吗？」

「是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就是个拉去圆场的新娘。」

我想到三年前那个订好的酒楼，临近的婚期，甚至是……备好的婚纱。

池嘉立一脸深情，他说他迫不及待要给我一辈子的承诺！

池嘉立！你好狠毒啊！

眼泪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流满了脸，我仅存的自尊告诉我这个时候不能低头。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好想蹲在地上大哭一场，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徐玲还在继续剥当年的故事：

「没办法，我真的不能放弃那所美国的学校，嘉立哭着挽留我。」

「当年的我可真狠心啊，他给我跪下来我都没见他一面。」

「所以，唐鸢你懂吗？嘉立这辈子只爱过我，你只是他随便凑合的一个人。」

我捂着肚子，脸上全是麻木。

我珍视的嘉立被她那样糟践，而我，又被他俩这样羞辱。

爱是什么，原来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啊。

哀莫大于心死，我听到徐玲惊慌的声音。

「血！」

我低头一看，血顺着留到了腿上，我才感到下面一阵温热。

下一秒，我就再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13

闻着消毒水味道醒来，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唐鸢，唐鸢？你醒了吗？」

我微弱的用气息回复了他，我听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是顾远。

「又麻烦顾医生了。」

我想强撑出一个笑出来，却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

说是训，也可能是怕影响我情绪，顾医生的语气几乎可以说是连哄带劝。

最后他留下一句：「孩子现在不稳定，留下住院几天。」

就被人叫走了

我将病床放平，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思路都飘了上去。

是徐玲打电话叫的救护车，是池嘉立没有告诉我这场婚姻的性质。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在我脑子里完整地过了一遍。

我第一次想到要离婚，可是，摸摸肚子里的孩子。

我刚刚又差点要失去他了。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思索片刻，我做下决定。

我不能听徐玲一面之词。

我必须要等池嘉立恢复记忆，我只能赌池嘉立对我有感情。

赌我不是个笑话。

不是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笑话！

14

住院这三天花的钱都是我这三年的积蓄。

自从嫁到池家，成为池太太，我就自愿放弃了唐鸢这个社会身份。

这个家庭主妇，我当得心甘情愿。

嘉立会给我开工资，会说：「我的老婆真的好辛苦啊。」

「宝贝的每一份劳动都值得回报。」

我哪怕随手给他倒个水，他都捧上天。

我怎么能，怎么能相信这些都是假的呢。

我不过是一个他随意找来补窟窿的人？我怎么能相信这些话呢。

我要亲口听到他说，亲口听到我的嘉立说，他对我的好，不是因为【妻子】这个身份，而是唐鸢这个人格。

我又激动了起来，护士赶忙把顾医生叫过来。

他把手虚放在我的头上，看起来是想要安抚我的情绪，但是又懂礼地把手退出。

「唐鸢，别把自己弄得太狼狈。」顾医生总是这样，担忧地看着我。

我的泪水把床单都浸湿了，这半个月的痛，是那三年幸福反噬过来的痛。

我宁愿，从没遇到过他。

15

我和池嘉立是在朋友办的联谊上认识的。

进门那一刻，我就一眼看到了他，不社交、不喝酒。

在角落里一个人捧着大大的杯子，专心挖草莓圣代往嘴里送。

我觉得好笑，怎么会有男生喜欢吃草莓圣代啊。

「哈喽帅哥，相信我，你绝对会拉肚子的。」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眼睛渐渐聚焦。

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眼睛像点了灯，亮了起来。

他真的很诚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很漂亮。」

「我知道。」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我当然有骄傲的资本，被经纪人夸天生明星相，被一堆人追。

那时候我多高傲啊，觉得娱乐圈浮躁肮脏，坚持自己所谓的舞蹈梦想。

这些都为我的婚姻让了道。

池嘉立向我求婚的时间，真的很突然。

那个时候我刚刚毕业，在舞团里正式转正。

为了一个演出日夜练习，每天留给我们俩的时间不多。

第一次彩排结束后，剧院的所有灯突然全部暗了，只有两束光打在了我们身上。

我看到了他站在观众台中央，离我很远。

那句「唐鸢！嫁给我吧！」被所有人起哄。

我以为我把草莓圣代全部吃掉了。

其实，只是我被收进了他的玻璃杯，成为他的草莓圣代上最鲜甜的一颗樱桃而已。

我真的爱他，老师的请求我也不管，舞团的演出我也不顾。

因为我听到他说：「我要赶紧把你藏起来，任何人看你都不行！」

那时他的占有欲让我感受到无比的幸福，现在的我只觉得魔怔。

匆匆结婚，准备婚礼的过程，除了彩排之外，我没有参与任何环节。

我被名为幸福的骗局拿掉了脑子，没有任何怀疑。

16

等我的身体恢复一点了，顾远才肯我离开病房。

还请了下午的假，送我回去。

顾远真的很懂分寸，从没问过为什么没人来看我，也没问过为什么没人接我走。

我感谢他为我保留了我的自尊。

送到门口后，我跟顾远摆手，他又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告诉顾远，真的没关系的，我可以坚强的。

打开家门，很安静，我以为没有人。

阁楼上又隐约传来声音，我循着声音上去，是嘉立的声音。

他在打电话，可能是太专注，他没注意到我在后面。

「她还怀着孩子，玲玲，去国外这件事，你让我考虑一下。」

为了你的初恋，牺牲你辛苦建起来的家业，池嘉立，你真的好爱她啊。

我不想再听，也不想争吵。

在我准备走开的时候，池嘉立语气变了，嘲讽又刻薄：

「我相信她能理解，池太太这个身份，已经让她得到够多了。」

我停下了脚步。

「但是假失忆这件事，我不希望唐鸢知道，最开始就不该这样做，抛弃发妻这种事儿随他们说，我不在乎。」

面前的楼梯在我眼中被无限拉长，要将我吸进去。

我扶着墙壁，努力站稳。

我一直以为的支撑崩塌了。

原来我在池嘉立眼里，是他洗不掉的污点，是他甩不掉的累赘。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我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我心好像已经死了。

在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时，他想的是如何保全名声地把我踢掉。

是笑话啊，我是笑话啊！

我不甘心，我的梦想和坚持，他用钱就可以轻易量化！

原来，我爱上的，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