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荣氏夫妇吵得不依不饶,那边正主却冷汗涔涔,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荣瑾韵双手紧紧地攥住胸前的衣服,大口地喘息着。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于她来说实在过于震撼,不过大仇得报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唯一遗憾的,就是她没能亲自手刃仇人。
又过了许久,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经意地抬头,眼角余光扫过眼前熟悉的景物,她突然愣住了。
那绘满了堇草的屏风,是二哥亲手所画,又亲自找了匠人为她制作的。
旁边挂着的玉兔水晶灯,是她十五岁时,小舅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而墙角的古琴,则是娘亲听了外面的人说她是“草包千金”,气愤不已,特意寻了价值千金的古琴来给她充门面的。
荣瑾韵的眼睛有些濡湿。
这里,是她出嫁前居住的如意斋。
可母亲已经没了,连父亲也死了,整个荣府,已经成了商水云母子的天下,他们会好心地保留她的闺房?且一应陈设半点不改?
扳着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
荣瑾韵的身子动了动,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居然有些晕眩。
成为魂魄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有了属于人类的知觉。
她又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刺刺的、麻麻的——居然连疼痛的感觉也有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荣瑾韵眉头微蹙,脑海里涌现了万千思绪——
犹记得年少时候,她特别爱看坊间话本,二哥就替她买了许多回来。
其中有描写人鬼情爱的,那上面说,鬼是可以修炼成人的,不仅能变出实体来,还能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悲欢喜乐。
就是需要的时间很长,可能有几万年之久,而且过程也十分艰辛,要经历诸多劫数。
现在这情景,难道是天降福运砸中了她,不用辛苦修炼就直接飞升成人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婢女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姑娘,您终于醒了!”
荣瑾韵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她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脸上挂着浅笑,说话也细声细气、不疾不徐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
这样的紫苏,跟荣瑾韵记忆中那个整日愁容满面的紫苏,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不,准确来说,紫苏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自从跟着她嫁入了薛府,曾经那个总是面带笑意的紫苏,就再也看不到了。
不知道多少个深夜,她从梦中醒来,都发现紫苏坐在她的床边暗自垂泪。
她不止一次宽慰她,自己并不介意薛家的冷待,紫苏却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紫苏的心思太重了,不像青黛,是个没心没肺的。
可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青黛,在她死后,却因为诅咒主家而被生生杖责致死。
想到这里,荣瑾韵心底一痛。
她真的很无能,不仅保不住自己,还害得身边的人跟她一起丢了性命。
紫苏见她只顾着***,半天也没有开口说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呀!姑娘,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荣瑾韵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傻傻地问了一句,“紫苏,你能看见我?”
紫苏的脸色僵住,继而疑惑道:“姑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说完又紧张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莫不是这烧还没有完全退下?”
荣瑾韵看她一脸焦急,有些于心不忍,她轻咳一声,掩饰道:“那个……我跟你说笑呢!”
紫苏轻轻吁了一口气,埋怨道:“姑娘这一觉倒是睡踏实了,一醒来就拿婢子打趣。”
荣瑾韵犹豫了下,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紫苏点点头,“您在昭华郡主的赏花宴上失足落水,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了!”
荣瑾韵怔住。
昭华郡主……赏花宴……失足落水……
这不是她出嫁前发生的事情吗?怎么紫苏突然又提起这个来了?
她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其实那些话本中,还有一类故事,讲的是一个人死了,因为怨念过重,再加上机缘巧合,就有了死而复生的机会。
而且,还会回到自己心底怨念的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