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孩子后好几天,江月喂奶疼得头皮发麻,几乎是摸一下都疼,直接皲裂了。
她不敢再喂了,孩子哭得哇哇大叫,只要一让她碰到,她就更加用力。
因为生的是个女儿,罗家的人根本不重视,周兰芳给她做的一点饭菜只是勉强够填饱肚子,有时候周兰芳干活回来懒得做,直接给她弄了点酸菜。
江月下不来床带孩子,和堂屋隔得很近,几乎经常能听到罗大东说,等她身体好了再让她生儿子。
这种事情江月这辈子不想体会第二遍,她抱着孩子,心里开始计划自己怎么逃出去。
村里有个小卖部,但小卖部的老板认识她,不会帮她的,她只能自己帮自己,她好久没有摸过手机,几乎忘记了手机怎么用。
罗家的人几乎是不用智能机的,乡下也没有那么好的网,她记得罗大东的堂弟罗国庆有个手机,但自己问他要手机,纯粹是找死。
这天晚上,江月喂奶疼得直接飙泪,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叫出来。
正好遇到罗大东来了,“你哭什么?”
她咬着唇,没说话。
“你也觉得生了个女儿对不起我是不是,你快点好起来再给我生个儿子!”
江月不知道说什么好,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这一看,罗大东下一秒就要发火了,江月连忙开口,“胎盘好吃吗?”
“好吃,就是有点骚味,比羊肉还骚。”
江月扯了扯嘴角,“我下面生孩子的时候裂开了,以后那个可能会不舒服。”
罗大东是个大老粗,哪里管得了这些事,“太紧了不好,松点好!”
“就跟盆子里养鱼一样,一点都不舒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大东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个老婆,就是为了能够舒服点,这要是不能舒服了还有什么意义,“那怎么办?”
“明天你跟妈说一声,带我去镇上缝一下。”
她真没有说谎,确实是裂开了,裂得可怖,她动一下都疼,没有消肿药,也没有条件天天洗,她早就感染了妇科病,要是再不想办法,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
罗大东看着她喂奶,“你给我也尝尝?”
江月现在是有求于他,完全不敢拒绝,她现在要想逃跑,别无选择,只能顺从于这个比她爸年纪还大的男人。
她点了点头,下一秒整个人都差点疯了。
经过罗大东这么一来,她现在不堵奶了,喂奶也不那么疼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说不清楚。
怀里的孩子还在喝奶,罗大东睡在她边上。
她又开始想爸爸妈妈了,想着想着就想掉眼泪。
罗大东还算是个好说话的,虽然年纪大了不讲道理,人也蛮横,但在家里也算他对自己最好了,不知道是真的心疼她,还是心疼买她的三万块钱,总之第二天一大早罗大东就带着她去了镇上。
去镇上之前,罗大东和周兰芳吵了一架,“撕裂了我看了,肿得这么大,去看看放心!”
“花那个钱干什么,没什么的,时间一久就好了,谁没生过孩子,就她特殊啊,她怎么了城里来的比我们娇贵啊?”
“我不跟你说,我带她去看,妈你别管我!”
罗大东拎着包得严严实实的她,去了隔壁罗国庆那里借车。
院子里的洗衣槽边,罗国庆的老婆赵金梅在洗衣服,她手法熟练,一堆衣服搓得发出激烈的声音,屋里罗国庆还在抽烟,看到罗大东来了,懒洋洋的起来了一下,“大哥。”
“国庆,我带你嫂子要去镇上,把你的车子借给我。”罗国庆有个电动的三轮车,勉强可以挡风。
罗国庆看了江月一眼,一把将罗大东拽过来,“大哥,你有病啊?你不怕她跑了,镇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人,你单着一条腿……”
若是听前半截,罗大东还会有点警惕,但后面的话,他总觉得罗国庆在羞辱他,好像在骂他你一个瘸子肯定连女人都干不过。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借不借,要借就借给我,不借就算了!”
都是亲戚,离得这么近,罗国庆哪里好说不借,只能硬着头皮将车子借给他,罗大东转头去推车子,罗国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月身上,江月长得好看,村里人都知道,见过她的没说她长得不漂亮的。
她第大着肚子才被放出来的,顶着大肚子才被放出来干活,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美。
据说她那儿有病,罗国庆刚开始听说的时候觉得恶心,但看到江月还没出月子就这么婀娜苗条,心里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罗大东可能是受到了罗国庆的**,他最讨厌人家说他不行,他一条腿骑上去电动三轮车,手控制速度,由于一条腿断了有点失衡,他要用全力才能不让自己掉下来。
江月坐在车里,用大袄子给自己挡风,虽说车里的风已经很小了,但是大冬天的,再怎么挡寒风也能吹进来,吹得人的心窝子都是凉的,她打了个哆嗦。
来这以后,她几乎没出过村,更没有去过所谓的镇上。
此刻电动车三轮渐行渐远,已经离开了村,走上了崎岖的山路,江月有些怕,盯着这条路一直看,顺带着看了一眼前面的路。
村庄几乎是在深山老林里,到镇上还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江月忽然间有些庆幸自己还没真正开始逃亡,不然自己非迷路不可。
早上的雾很浓,看不清脚下的路,江月一点也不怕罗大东瘸着一条腿把她摔进山沟里,这要是搁以前,她早就大叫了起来。
时间会改变很多,现在她坐着电三轮在这车里,只觉得的涨奶涨得难受,她甚至顾不上这是在外面,狠狠的朝着自己捏了两下,直到没那么疼了,这才罢手。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她刚到的那几天,天天跟罗大东说这些话,但罗大东根本不关心,只关心她什么时候肚子能大起来,他也不爱跟她讲道理,他说有这点力气不如叫好听点。
江月绝望过,她一直以为穷人家是需要帮助的,但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伤害成这个样子,他们不讲道理,只在乎自己的家族能不能传宗接代,他们不管买了别人家的女儿别人家会不会担心,她们只在乎买来的女人能不能生儿子,能不能干活,勤快不勤快。
江月经常绝望,失贞的时候,被打的时候,得病的时候,还有自己被绑在床上大半年的时光,数不清的绝望,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害怕,但如今想来,哪些绝望都太片面了,她从没有真正的绝望过。
她看到村里的孩子念不起书,她还是会同情,她看到有的老人那么大年纪起早贪黑,她还是会有些不忍,真正绝望的人是不会同情别人的。
过去的那些年,她生活得太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知道什么人间疾苦,人间疾苦全都在新闻上,报纸上,和她的生活十万八千里。
而现在呢,人间疾苦就在她身上,可她告诉自己,不能气馁。
就算如今身在地狱,她也要保持对生活的**,活着痛苦一天是一天,开心一天是一天,痛苦并不能解决她的问题,她的问题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
“还有多久到镇上?”江月问道。
“雾太大了,还有一阵,要翻几座山!”
罗大东大着嗓子回答,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要是赶跑我弄死你!”
江月没说话,静静的等,她下面的病其实是泡枣泡出来的,那些干枣子根本就不干净,塞进去也不洗,周兰芳刻薄她,嫌她用水用的多,也不让她主动个人的清洁卫生。
久而久之日积月累的,也就有了妇科病,刚开始疼,发痒的时候她很崩溃,自己怎么就得了这种难以启齿的病,那时候她恨,恨所有人,后来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世界上是有坏人的,但不一定所有人都是坏人。
这么想,她稍微才重拾了一些生活的希望,不至于把自己一直埋在深渊里出不来。
山路崎岖漫漫,大雾稍稍散去一些,江月被罗大东带着到了镇上,镇上也就是村里的人赶集的地方,人很多,卖什么的都有。
江月生孩子那天晚上,她哭着求周兰芳带她去医院,她怕,她害怕死,周兰芳说她做梦。
二婶杨敏华也骂她做梦,说她一天天的脑袋里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现在看来,确实是做梦,骑电三轮走山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这要是晚上,那更加看不清路,等于找死。
江月是第一次生孩子,下面撕裂很严重,而且她下不来床,一直也没清理过,医生给她清理了,缝了针,收了两百多块钱,又给她几颗高锰酸钾泡了洗,过段时间拆线。
收拾完了出来,罗大东寸步不离跟着她,江月看上去眼神很淡,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但她大概看到了坐车的地方,那一块一定是坐车的地方,一定是,她扫了一眼,记住了地名。
罗大东拉着她,“把药收拾好,我带你买点东西,你看看你要不要买什么?”
江月忍住了答应他的冲动,“回去喂奶了。”
罗大东也就是试探性问问,不会真的带她去买东西,但看江月一点想法也没有,立刻就笑得乐呵呵的,觉得自己娶了个好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