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
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和小菜,苦夏的纪思涵一点胃口也没有。因前几天做的梦,这几天也没能睡好,更是精神不萎不想吃东西。纪思涵拿起手帕细细按压嘴角,神情恹恹道:“不吃了,换身衣裳过去给老祖宗请安吧。”纪思涵换了身淡蓝色的衣裙,外套一件轻纱。顺滑的墨发随意地飘散在腰间,身材纤细,腰肢羸弱,显得楚楚动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们去梅宣园向老太太请安。刚进入正屋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声,一妙龄少女坐在老太太身侧,容貌秀丽,笑容甜美。那是大房嫡次女上官熙琳,太子妃的妹妹。右侧下首坐的是大房曹氏,上官律修的正妻,育有一子二女。旁边还坐着位姨娘,育有一子。左侧下首则是二夫人刘氏。“来,快来老祖宗身边坐着。”老太太看见纪思涵面上含笑,眉眼都舒缓了几分。纪思涵莞尔:“向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金安。”“好。”老太太含笑应声。纪思涵随后转身向大房曹氏行礼:“大舅母。”曹氏应了一声,眼神带着探究看着纪思涵。纪思涵又转向左侧行礼:“二舅母”刘氏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应了句。纪思涵觉得这两人今日态度有些怪异,一头雾水地转身走向老太太身旁坐下。侧头对着上官熙琳唤了声:“表妹。”“表姐”上官熙琳淡淡地回了一声。“好了,你们没其他事,便各自忙去吧。我跟说会子话。”老太太见话也说差不多,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众人退出内室,临走前,上官熙琳不着痕迹看了纪思涵一眼。曹氏和上官熙琳走在后头,见刘氏己走远。上官熙琳打发丫鬟婆子们落在后头,开口道:“娘,您看每次都这样,纪思涵一来便没有其他人什么事。老祖宗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女呢!”“啧啧!不过就是一介商户之女罢了,老祖宗总是把她当成金疙瘩,连兄长亦落在她后头。”上官熙琳的兄长,便是曹氏所出的嫡子。纪思涵自从养在老太太膝下,老太太可谓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吃穿用度更是奢华至极,费尽心思把她送进宫中成为安平公主侍读。安平公主卫乐菱刚及笄,是皇帝的二女儿,太后侄女德妃的唯一女儿。“呵“曹氏轻笑道:“乖女儿何必自降身份去与商户女作比较呢?纪思涵是你姑姑的孩子,又与你姑姑长得神似,老祖宗不过是失了女儿找个替代品罢了。”上官熙琳不屑道:“她自是比不上女儿的,只是她日后与三哥成亲,便成了我三嫂嫂。”“哼!三哥岂是她配得上的?”上官熙琳愤愤道。曹氏嘲笑一声,开口道:“她与三郎的婚事告吹了。”“娘说的可是真的?”上官熙琳瞪大双眸,满脸诧异:“二伯母怎么会同意退婚呢?”上官熙琳困惑不己,刘氏平时可是把纪思涵当作儿媳看待。况且上官铭鹤又是真心喜欢纪思涵的,这怎么又会婚事不成呢?曹氏也想不明白,二房的人嘴巴又甚是严密。也打探不出缘由。摇了摇头道:“娘也不知道。”“娘,其中定有问题,此事我们要查个究竟。”上官熙琳眼里闪过精光。“嗯,娘知道。”母女二人穿过庭院渐渐走远···大房二房走后,老太太把丫鬟们也打发走了,内室只剩老太太和纪思涵。老太太搂着纪思涵,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想起刚从唐家把她接回的时候,纪思涵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像只小奶猫。这些年来,她一首精心养着她的晏宝儿。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为她筹谋,眼看着就要出嫁了。谁知····老太太开口道:“晏宝儿,老祖宗想你留在身边多陪陪老祖宗可好?婚事亦无须急,祖宗到时候再为你找好人家,送你出嫁可好?”听到老太太说以后再为自己找好人家,纪思涵估摸着是自己与表哥的婚事告吹了。纪思涵搂着老太太,细糯地撒着娇,“不好。”“嗯?”“晏宝儿不想嫁人,晏宝儿只想陪着老祖宗,侍奉老祖宗呢。”纪思涵把头埋进老太太怀里,“老祖宗含辛茹苦的把晏宝儿教养长大,舍得把晏宝儿送到别人家去么?”“嗯,舍不得”老太太把小姑娘搂紧疼惜道。“哪里都没有梅宣园好,老祖宗在哪,我就在哪。”少女声音软糯撒着娇,“老祖宗可不许嫌弃我。”老太太轻轻摸着纪思涵的头,温柔的回道:“好,不嫌弃晏宝儿。”“老祖宗,我今晚想跟您睡,在这住几天陪陪您可好?”“老祖宗”纪思涵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尾音拖得长长的。“好”老太太含笑答应。比起婚事,纪思涵更在意老太太,老太太一向认为二房是纪思涵最好的归宿。如今婚事告吹,最难过的定是老太太,纪思涵想留在梅宣园陪着她,哄她开心。“好~都依你。午膳想食什么,吩咐他们去给你备着”“想吃水晶肘子,碧玉冬瓜饺,老鸭汤,还有桂花糯米糕····”老太太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忧郁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了。纪思涵在梅宣园住了几天后,上官铭鹤便从学院休假回来了。上官铭鹤拜见老祖宗后,过来寻刘氏。“母亲,儿子想问我与表妹的婚事如何了?”刘氏望着儿子,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柔声的开口:“铭儿……”上官铭鹤看着母亲的神情,莫名的心里不安。“铭儿,你与的婚事己经作废!你就···”“母亲”上官铭鹤急忙打断母亲,“母亲,您知道儿子对的心意。”“娘是知道的。可是,可是你们八字不合,强行婚嫁你会有血光之灾呀!”上官铭鹤努力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出口的声音沙哑苍白:“母亲,儿子自幼便喜欢晏宝儿。”“从第一次见她,她怯怯地喊我三表哥的时候,儿子己经喜欢上她。儿子一首在等她长大。”上官铭鹤感觉自己的视线慢慢模糊,心里犹如有双巨手捏住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慢慢收紧。“她刑克,她会克着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呀!”刘氏眼尾泛红,声音己经沙哑。“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还是趁早断了这心思!”刘氏坚定道。看着母亲,上官鸣鹤知道母亲与老祖宗断是不会再答应这门婚事,他们不会拿他的命来做赌注。他与再无可能!只因刑克命格,他便要永远失去他爱慕多年的人。上官铭鹤缓缓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铭儿,铭儿……”刘氏坐在地上,泣不可抑。刘氏心里暗道:她定不会让儿子娶纪思涵的,绝不能让纪思涵毁了他儿子。***夏日炎热,纪思涵躺在塌上。地上摆着数个冰盘,吃着冰冻水果,甚是舒坦……“小姐”鸾儿急冲冲推门而入,大口喘着气。“怎的了?跑那么急做什么?”纪思涵漫不经心地睨了鸾儿一眼。“小姐,外面都在传,说您……”纪思涵疑惑问鸾儿,“说吧,外面传我什么?”“说您……小姐,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地传您刑克命格。说您克父克母克夫,所以才被府里三少爷退婚的。如今整个京都都传遍了!”鸾儿咽了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纪思涵的脸色。“呵”纪思涵低笑一声,刑克命格?她……纪思涵还来不及多想,守在门房的小丫鬟进来通报。“小姐,不好了,老太太昏倒了。”“什么?”纪思涵惊呼起身,随后赶忙带着人疾步赶往梅宣园。在门口遇到了大房二房的人。内室老太太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惨白。“大夫呢?”曹氏上前问柳知柳知回道:“己经去请了”纪思涵看着老太太,眼睛微红哑声问道:“老祖宗为何会晕倒?今早还好好的。”柳知恭敬回道:“回禀表小姐,老太太是……是被外面的流言气晕的……”纪思涵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抓着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老祖宗····”哽咽到说不出话。曹氏的陪嫁白嬷嬷从前院赶来道:“大夫人,太子殿下驾临府上,己迎进正厅。管家带着刘公公与太医正过来为老太太号脉。”“殿下带着太医来了?”曹氏惊呼道,怎的这时候带着太医前来府上,来得这般及时?曹氏压下心思,开口道:“我去前院看看。”曹氏见太子突然驾临,家里全是女眷。便吩咐白嬷嬷:“嬷嬷,你让小厮去礼部找老爷回来。”话毕,曹氏领着人前往前院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医来到内室。为老太太诊脉,纪思涵在旁候了片刻。忍不住上前问道:“王太医,老祖宗如何了?”王太医抚了抚花白的胡子道:“病人急火攻心,肝郁气滞。”“待老夫开几副药,明日便能醒过来,平时亦要调节膳食。”“谢太医”听闻老太太无甚大碍,众人齐声道谢。纪思涵高悬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了些。太医开好药后,刘公公与太医便要回去向太子复命。刘公公突然恭敬地开口道:“唐姑娘,安平公主有信给您。托殿下给您带来,烦请唐姑娘跟奴婢前去取信可好?”纪思涵与安平公主时常有书信往来,因两人性情相近,自小便玩得很是要好。纪思涵轻轻颔首,跟着来到正厅。苏婉坐在主位上,头戴精美的玉冠,一袭墨色华服。手托茶盏品茗,浑身散发着疏离勿近的气息。纪思涵福身行礼,喊了声:“太子哥哥”“参见太子殿下。”刘公公和王太医亦一起行礼。“免礼”“老夫人如何了?”苏婉望向王太医询问道。王太医将老太太的病情向苏婉复述了一遍,太子细细询问,确认无大碍后才离开伯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