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竹马竹马顾菡斐
“大人说话没什么意思。”纳兰抖了抖袖子，今天换了丞相夫人前阵子找人上府做的新衣，还是浅蓝色的外衫搭着素色的里衣，规矩地束了头发，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大家子弟该有的样子。陈羽书也是浅蓝色的衣服，不过滚了象征皇室的金线，他很满意二人今天的衣裳，不由笑问：“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纳兰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就只答：“现在就不错啊。”这么一说又让陈羽书笑意加深许多，他带着纳兰退到一边：“我带你去个地方。”纳兰自然说好，又问：“域哥哥呢？你走开了，他忙的过来吗？”陈羽书脚下没停：“所有准备都差不多了，今天只是按着之前的走一个流程，阿域应该可以。还有，刚才你叫他什么？”“域哥哥……今早我碰见他，他说我竟然叫你一声景哥哥，他和你算是表兄弟，年纪也比我大，叫他一声域哥哥也是该的。”纳兰认真回答。“别叫了。”“啊？”陈羽书开始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叫我一声景哥哥，是因为小时候你咬了我，所以应该和我亲近些；且说你和阿斐儿时交好，如今也该称他一声三皇子殿下；阿域和你非亲非故，你叫他一声哥哥，就是被占了便宜。”这一番看似有道理，实则醋味横飞的话说给别人听只当陈羽书是脑子烧坏了。但是纳兰却是感触颇深地点点头，一来，他也觉得每次听见“域哥哥”的时候，沉醉到猥琐的表情的确有些讨人厌；二来，二爷少有说这么多话，哪怕此刻二爷告诉他是个女孩子，他也会相信。两人也没跑多远，陈羽书带着纳兰来到后院的花园，指着面前的凉亭：“我们上去。”这个凉亭是丞相大人平日看书用的地方，一共两层，下面镂空设计用来春夏使用；上面一层设了炉子，秋冬里掩了窗就是一个不错的温室。纳兰小时候在冬日里来过几次，丞相大人在看书，他趴在一边玩泥人。因着空间太小，周围也没有人伺候，纳兰时常听着风雪声就沉沉睡过去。丞相大人这个时候就放下书，取了锦绒斗篷，熄了炉子，就抱着纳兰回房休息。靠在爹爹怀里，那种温暖踏实的感觉多久不曾有过了？如今陈羽书带着他旧景重临，倒是勾起了纳兰少有的感怀。陈羽书扬了扬头：“我们上去。”纳兰以为是要去二层，看了看摇头：“怕是上不去，二层落了锁的。不过二爷要是想去，我去找阿朹让他拿钥匙。”“不，我们去上面。”陈羽书伸手揽过纳兰的腰，搂了大半个月，陈羽书只觉得这腰甚是上手。陈羽书抱紧了纳兰，足尖微微用力，就飞身上了亭子顶。纳兰吓得死死抱住陈羽书的手，抬眼看见他嘴角挑事儿的笑，自己硬是憋住没叫出来。这个亭子是纳兰府最高的建筑，从这里能看见纳兰府的大概。“我们来这上面，”纳兰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面前的二爷：“赏风景吗？”陈羽书拉着他，小心走到一边，然后两人坐下，面前不远处是一座假山。“我让人在这里准备了烟火，”陈羽书侧头去看纳兰，果然一听到“烟火”纳兰眼睛里就带了光：“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看。”纳兰自然高兴答应，计划说：“好啊，到时候域王爷……”“不了，这里地方太小，容不下第三个人。”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是纳兰没怎么计较。眼下无论比起什么，入夜的烟火都更让他有兴趣。陈羽书看了看前院的方向，又抱着纳兰飞身下去：“快到正午了，父王也该到了，我得去接驾。”纳兰点头，又和陈羽书慢慢往前院走，陈羽书在踏进前院时，又小声说：“待会儿我和阿域都得陪着，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自己在府里玩儿，烟火开始前，我来房里接你。”到了前院，阿朹来说皇上和皇后的御驾快到了，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都去了府门前。说着，又赶紧领着二人去府门前接驾。到了门口，拉着陈羽书先去了前面，纳兰跟在丞相夫人后面，远远看见好几顶轿子停下来，先下轿自然是一身明黄的皇上，接着是皇后和其他亲信。至于太子顾菡真，似乎是被事情耽搁，和三皇子顾菡斐还在宫里。听闻不用看见顾菡真，纳兰倒是松了一口气。众人跪拜，皇上笑着让众人平身，先上前和丞相客套几句，谈话间又问起纳兰，丞相大人忙让纳兰上前来，纳兰规矩地行了礼，小心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大叔。明明的冲着自己温和地笑，但纳兰偏偏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心里慌慌的。这样一来，众人又转身回府，准备入宴。纳兰偷偷溜回丞相夫人身边，正回头去找陈羽书的身影，却先听见别人叫了一声：“阿景哥哥！”声音是那种清脆甜腻的，但纳兰此刻听着就是觉得胸口闷得很。身边有人说：“那个姑娘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阿薰郡主吧？”“可不是么。都传言说这阿薰公主很喜欢二皇子殿下，今天一看，像是真的。”“小丫头还是小丫头，哪里明白二皇子殿下……”声音暧昧地低下去，所谓的皇族贵妇，说起闲话来和市井长舌妇又有何种区别？纳兰小心回头去望，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子挽着陈羽书的手臂说笑，陈羽书什么神情他看不见，只是那个什么阿薰公主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哎呀，好郁闷。这种郁闷一首持续到午宴结束也没消散多少，纳兰自己回了屋子，闷闷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阿朹受了陈羽书的命令，中途过来看了几次，回去复命都说公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陈羽书点点头，回头又看到冲自己走过来的唐薰，有些头疼地吩咐阿朹：“你记得告诉纳兰，就说我实在抽不开身，但是我既然跟他保证了，就不会忘。”阿朹将这些话告诉纳兰，他家公子看起来才好了一些。纳兰推着阿朹出去：“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睡一会儿。”前院热闹得很，纳兰在床上滚了几圈也睡不着，想了想又坐起来，从床边的匣子取出那个他在街市悄悄买下的翡翠飞鸟，本来是想送给陈羽书的，可是现在都找不到机会。手里正把玩着，有婢女进来寻昨儿陈羽书的换洗衣服。纳兰往床榻边指了指，婢女告了谢，拿着衣服习惯地抖了抖，突然掉出来一件物什。纳兰定睛一看，顿时又笑了起来，那个熟悉的东西不就是他那天丢了的钱袋吗？“诶，等一下。”纳兰叫住婢女，将钱袋捡起来，笑道：“这件衣服留下，行了，你下去吧。”婢女虽然疑惑，但看着眼前让自己春心萌动纳兰式笑容，告诉自己着实不能拂了他的意思，忙按捺住躁动的心口去了。上次披风的事没成功，现在这个钱袋子倒又撞到面前来。纳兰将那枚翡翠往钱袋子里一放，又将钱袋子放在衣服里后，又笑了笑，跑到一边看书。一想到今后陈羽书从那个钱袋里拿出翡翠，然后错愕的表情，纳兰就笑得拿不稳手上的书。下午宾客少了一些，纳兰陪着丞相夫人吃了饭，然后就提前跑回卧房里等着。入夜还早，纳兰才在房内坐了不久，就听见有人敲门。轻轻三下，礼貌得很。纳兰心知来人不是陈羽书，因为他二爷早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卧房，进门出门从不打一声招呼。来者是客，纳兰本着主人家的礼节去开门，左右不过说自己累了，劝走就是了。门一打开，果然不是陈羽书，却也是一个熟人，当年的小竹马——顾菡斐。“三殿下。”纳兰倒有些呆愣，他一开始还以为被宫中事务缠身是他和太子不来赴宴的说辞，没想到还是来了。顾菡斐却没有纳兰拘谨，他一把揽过了纳兰的肩膀，笑：“我一来就找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你也太会躲了连丞相夫人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幸亏我心思缜密、才貌双全，一下子就猜出你定是怕生的躲在这里了。”纳兰本也不愿告诉他自己在这里是为了等陈羽书，就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听到顾菡斐在自己面前依旧这么自夸，纳兰又觉得放松下来。顾菡斐抬脚准备进屋，纳兰才想起屋子里的茶水、点心似乎都没了，便又带着顾菡斐去小院喝茶。小院临着花园，这里有一套丞相大人常用的茶具，纳兰见左右无人伺候，只好赶鸭子上架地为顾菡斐泡茶。“你也不用太认真。”顾菡斐好笑地看着纳兰往茶炉里灌水，水壶有些重，纳兰摇摇晃晃地洒了一桌水渍。“三皇子殿下见笑了。”纳兰擦了擦手，又准备往茶炉里扔茶叶。顾菡斐忙止住他，他虽然不喝茶，但也知道纳兰手里的茶叶是丞相的珍藏，有价无市。他可不想看着纳兰白白糟蹋了好东西。“我喝些热水就好，今天的菜太油，解腻就行了。”顾菡斐让纳兰坐到对面：“何况我们许久不见，时间没必要浪费在这些琐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