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的那天,宁采惜起的很早。
釉喜伺候着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了便服,便该去正堂与母亲拜别。
蔡氏是宁采惜的生母,生她那年难产落下了病根,见不得风寒,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孩子。
她拿着手绢低低的咳嗽着,却坚持要把宁采惜送到正门口。
“母亲可别因为想我就忘了吃药,”宁采惜抱了抱瘦弱的蔡氏,担心的说。
蔡氏的病近年越来越严重了,根本出不了远门。
“你呀,调皮的很。”蔡氏笑了,怜爱的摸摸她,咳嗽了几声,又说,“莫要跟你师傅斗嘴,他可是……帮了你不少。”
怎么可能……那个臭道士每次见了她都得奚落一顿,她不打他都是好的了。
虽然这样想,宁采惜还是面不改色的应了。
马车颠簸半天才能到醉仙山底下,醉仙山是离长安最近,山顶有个醉仙庙,不管是求姻缘还是平安都很灵验,山上的主持和她师傅楚翘关系甚好,每次楚翘云游归来,都会在庙里小住。
宁采惜迈进庙门,便见那清瘦的男子正躺在院子中的矮树上休憩。
她挥退釉喜,蹑手蹑脚的朝男子走去,刚伸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楚翘的一双丹凤眼充满戏谑,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你想做什么?”
“没,哪有什么……你看看你,哪有个为人师傅的模样!”
宁采惜快速收回手,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数落他。
“呵。”楚翘翻身下来,弹了弹衣服。
一个毛毛虫从身上掉下来。
“……”
宁采惜木了,撒腿就跑!
楚翘咬牙切齿。
“你给老子站住,小兔崽子!!”
楚翘爱干净是大兴王朝的人都知道的事。
曾经有人毁了他一个袍子,他追着那个人跑了三条街。
这桩趣事至今还在大兴朝的百姓口中相传。
宁采惜双手被绑住,悻悻的看着他开始从自己的雕花木柜子里挑衣服。
“你说说你,好久不见,你就给为师这?就这?”
他说着拿出了一件紫色长袍,绣着昙花。
“太丑了……”宁采惜怼他。
又拿出了一件大红色,绣着牡丹。
“你要成亲吗?”
再拿出了一件墨绿色,“你为什么要穿一身草原……”
“宁采惜!!!!”
釉喜端着茶壶刚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家主子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布条,眼神不断向她示意。
“主子?”釉喜走近却无从下手。
凭空出现的玉折扇搁在她面前,釉喜转头,楚翘笑眯眯的拦住她。
“你家主子最近没规矩极了,我让她冷静冷静。”
话是这样说,宁采惜都快哭了,她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不停的唔唔着。
绳子硌的她难受,她期望着釉喜能帮她一把。
“我……我……去给主子准备午饭。”
釉喜多精明一个小姑娘,开玩笑,楚翘可是大兴王朝第一刺客,别看他面上笑嘻嘻的,杀起人来可是真的不眨眼。
跟他斗,也就自己的傻主子敢。
看着唯一能救自己的小丫鬟跑的比小兔子都快,宁采惜愤怒,狠狠的瞪着楚翘。
此人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广袖长袍,一件正经的白衣被他穿的妖冶妩媚,领口松松垮垮,慵懒中透着诱惑。
他对着铜镜照了又照,最后还描了描眉。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的点点头。
要不是自身武功高强,怕是去当个倌倌都没人看的出来。
不得不说,楚翘是真的上等人才。不论是武功还是身材。
“别急啊,你有没有情趣……”楚翘勾了勾嘴角,缓缓走来,俯下身子挑着宁采惜的下巴吐气。
宁采惜懵,能不能别说这么暧昧的话!!
有小姑娘从门口路过,看见两人羞红了脸,赶紧跑开。
别误会啊……
看着宁采惜挣扎,楚翘还是拿走了布条,宁采惜好不容易得了说话的机会,破口大骂。
“楚翘我真是你祖宗!不就是放了个虫子吗,你整我的还少???”
楚翘皱眉:“好歹是个大小姐,怎么说话如此泼妇。”
他摇头,装作惋惜。
“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宁采惜不甘示弱,自从跟了楚翘从师,她的心理扛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好啊。
大到抢她的荷包花她的钱,小到裁她的衣服做布料。
是可忍孰不可忍,宁采惜张嘴,趁机咬住楚翘的手!
“你个小兔崽子!!!!”
楚翘的声音响彻整个醉仙庙。
年过七十的主持在前殿,听见声音面不改色,对着香客两掌合拢,徐徐一拜,丝毫不受影响。
中午吃的饭是庙里给做的,清一色的素,南无主持好笑的看着面前斗嘴的师徒俩,大手一挥制止了争吵。
“主持你快说,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宁采惜在和楚翘斗嘴上一点不肯吃亏,“他两年前骗的那个姑娘至今还骂我插足两人感情!”
楚翘眯眼,“你可莫要胡说,当时是你非要跟着去的……”
“行了,修行圣地,你们可安静下吧!”主持已经坐上榻,心想今天的饭可能是吃不安静了。
果然,两个人又看中了同一快鸡蛋。
“楚翘,你是我师傅!让让我不行?!”
在楚翘脸上挂了第三道抓痕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你这次怎么回到长安来了?”宁采惜没好气的看着照铜镜的男子,决定心平气和的说话。
她翻了个身躺在榻上,忍不住翘起来二郎腿。
“哼,”楚翘一撩长发,“还不是因为你的毒。”
“没有解的毒,还管它做什么。”思及此,她心情低落,闭上眼睛,突然就没了兴致。
宁采惜身上一直带着个奇怪的毒,这个毒常常害的她夜不能寐,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咳血。
蔡氏说身上的毒是出生就带着的,当时怀孕误食了姨娘给的东西,毒便转移到了她身上。她不信,若这个毒真是巧合,怎么可能至今没有解?
楚翘察觉到她的沮丧,若有所思,走近摸了摸她的脸:“当时既然能救的了你,说明毒剂不多,你要相信我。”
宁采惜想起自己三年前突然发病,药石无医,天天卧病在床,若不是楚翘长途跋涉的赶来,怕没有今日的她。
“我怀疑是有人给我下毒,可是我没有证据。”
楚翘的手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