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警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聂家大宅。乔楚生下车后直奔聂成江的卧室。推开门后,聂成江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赵医生弯着腰这在给他喂药。看到进来一群人,赵医生便皱眉道:“乔探长,你这是干什么?聂先生心脏有问题,需要静养。麻烦您先把人带出去,有什么事儿,我们出去说。”
乔楚生只是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聂成江,便给路垚打了一个眼色。路垚直接走到了药炉子边上掀开了盖子看了一眼,然后把药渣都倒到了地上。看完后路垚就笑道:“当归,麻黄,半边莲,都是心脏病患者的大忌,赵医生,您这是想以毒攻毒啊?我说聂先生,这药您要是继续吃呢,就等着升天吧。”
聂成江听到这里便挣扎着问道:“什么意思?”
赵医生不慌不忙地道:“别听他们胡说,这药对您的身体有特效。”
路垚都被气笑了。他不解地问道:“我说,你要是想杀他,给他来一刀多痛快?何必让他受这份罪呢?”
赵医生一听也笑了,他反问道:“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了嫌疑人吗?”
路垚笑道:“当然了。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见受过高等医疗教育的人,看到刀伤患者,竟然拔刀救人。而且还在那么要害的位置上。你这是救人还是要送他一程。又或者,你想隐瞒什么?”
赵医生不屑道:“对不起,我主研皮肤科,忽然见到血,我就慌了,未经思考,就采取了错误的抢救方式,确实是我的错。”
路垚冷笑道:“这个解释太牵强了。我反正不信,我觉得法官也不信。另外,我们发现凶器上没有指纹。正好你杀人的时候带着手套,救人的时候也戴着手套。这点也符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个医生救人戴手套有什么不对的吗?难道你在医学院的时候,老师们没告诉你这样可有防止不必要的感染吗?”
路垚撇嘴道:“我要是没猜错,你拔刀救人其实就是想破坏现场,以此来隐藏你动手时候的位置对吧。算了,我看你也是个不到黄河心的家伙。我们就上二楼一趟,我把你的计划重新给你复盘一次。我想你就应该明白了。”
片刻后,一行人上了二楼。路垚进入了盥洗室笑道:“这个案子,本质上说,就是个魔术。费尽心机演这一出,无非是想引导观众,让他以为,杀手来自镜中。”
阿龙和阿虎已经一众警察都一脸疑惑,于是阿龙就问道:“啥意思啊?哪有观众?”
路垚看着他长叹一声道:“观众,也就是你俩啦。首先,我得解释一下,这个所谓的镜中杀手,究竟是怎么诞生的。从现场位置上看,凶手杀人的瞬间,何鲲挡在最前面,而另外两人只通过死者背后的镜子看到死者被捅后的状态,绝不可能看见杀人的全过程。”
阿龙摇头道:“我们真的看到了。”
路垚笑道:“你确定吗?要不,你俩再仔细想一想?”
阿龙和阿虎对视了一眼,路垚就解释道:“当时灯光昏暗,加上何鲲用语言诱导,两个保镖在潜意识里,开始相信自己看到的是镜中的凶手。而且老大意外身亡,两人对未来心存恐惧,重压之下,自然就将陈秋生的死亡归因于超自然力量。”阿龙和阿虎听完懵懵懂懂,挠头。路垚随后蹲到了洗手池下笑道:“当天,何鲲在酒里放了利尿剂,随后,死者进入盥洗室,先小便,这时候,何鲲便借机调整好站位,为之后的表演做好铺垫。随后,死者出来,站在洗手台前,凶手便从洗手台下钻出来,一刀刺中胸口。”
何鲲不屑道:“你蹲在这儿,谁会看不见?都瞎呀?”
路垚得意地道:“这个洗手池下面是空的,当天这里多了一个小机关呀。”说着他走到墙角抠下了两面铜镜:“这两面铜镜!当时我就纳闷,为什么会有松动,乔探长解释说,装修时没黏好,可是,这个豪宅,德国人设计监工,不太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我认为,这两面镜子是凶手抠下来的。”说着他招呼巡捕,把镜面搬到洗手台下。在洗手台下,把两面镜子垂直于地面,又互相呈直角,贴墙摆放,与墙面形成一个三棱柱空间。然后他笑道:“当时,凶手就躲在这个空间里。”
众人一看,马上都恍然大悟。这整个卫生间都贴满了镜子,没有人会注意到卫生间下面这里的镜子有问题。这个时候突然从里面冒出来一个人,正常人很难防备。路垚接着说道:“其实这只是一个很蹩脚的把戏。但是和所有小把戏一样,想让让人信服,托儿就必不可少了。这其中何鲲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首先在案发的一瞬间,他可以选择了有利地形堵住了门口。让阿龙啊虎无法第一时间进入。因为这里存在一个拐角,人的目光无法直接看到洗手池的情况,但是可以借助对面的铜镜看到模糊的景象。两个保镖确实可能看到了一只手从镜子里出现,也或许没有,但是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利用堵住门口的这段时间让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在做案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何鲲冷笑一声道:“无稽之谈。”
路垚不理他继续说道:“接下来他们三个人进入了盥洗室,根据口供,何鲲让他们进去找凶手。这虽然看上去合情合理,也是正常人的反应。但是他这是摆明了支开了两个保镖。他和凶手利用这段时间主要是把现场重整,让现场很难看出来破绽。等这两傻保镖出来的时候,何鲲又开始给他们心里暗示。无论这两个保镖在之前看到什么,此时在重压之下本能的选择了何鲲的说法。不可谓不精彩。”
何鲲不屑道:“说了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路垚笑答:“当然有了。因为按照你们三个人口供。你把这两个保镖再次支开,让他去楼下叫医生。而你和凶手就利用这段时间把镜子还原到墙上。凶手趁着这个空隙脱身。随后医生赶来。此时的现场已经再无破绽。镜中手这种把戏也就成功了。虽然这案子看上去做的天衣无缝,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天衣无缝的事情呢?当时凶手和你匆匆忙忙的把镜子搬到墙上,虽然正面你们一定用布擦拭做销毁证据,但是镜子的背面我想你们会忽略掉。对吧赵医生。”
赵医生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他强装镇定笑道:“别血口喷人。这个不能叫做证据吧,毕竟这个房间案发后来过很多人。即便有我的指纹,哪有什么稀奇的?这算是这镜子背面真的有我的指纹,或许是我之前偶然留下的。法官可无法根据这个定我的罪。”
“还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你到了现场后开始所谓的抢救,就是把陈老六的刀拔了下来。其实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怕警察会根据伤口发现动手的位置。哈弗大学的高材生,拔刀救人。若不是这样,我还真不敢怀疑你。你现在除了杀害陈老六,还有杀害捏江城的嫌疑。”路垚笑道。
赵医生嘲笑道:“路垚,你别忘记了。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因为你以后作案的动机。而我和程老六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他?至于聂先生,我只能说我学艺不精,能力有限。我想法官也会相信我。依我看,这个局是你设的吧。站在这里诬陷我们,你就是想借机脱罪。”
乔楚生知道这个案子已经明了了。他咳嗽了一声道:“赵医生,你觉得我没有证据会来找你吗?当年聂成江为了修这个宅子,伙同陈秋生逼死了一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也可怜,一大把年纪,儿女又不在身边。死了都没有人收尸。后来我查了一下,她有一个儿子,当时正在美国求学。巧了,那个人就是你。从现在来看,你有杀人动机,镜子上有你的指纹,而且你毒害聂成江的事实成立。你说法官会相信我呢,还是相信你?”
赵医生听到这里陡然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就被卢阿生他们给按到在地。乔楚生挥了挥手让人先把他带走,然后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何鲲长叹一声道:“鲲儿,你是个明白人。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后果你应该知道。就算是法律不制裁你,你以后在这上海滩也没立足之地。这个姓赵的要杀聂成江和陈秋生,我能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鲲自己掏出来一根烟点上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别的不说,咱俩同时出道,同时成名,当时,我比你有牌面,可是,后来瘸了,只能给陈老六当秘书,每天被他呼来喝去,颜面无存。后来听说,你当了租界巡捕房的探长,前途无量,我也得为自己挣一个未来吧。本以为能做的滴水不漏,谁曾想会这样?哎,可能我还真没做老大这个命吧。四哥,你命好,摊上白老大那么重情义的老大,就算你废了,他也不可能扔下你不管!不像我跟的那位,从来没把兄弟当人看的。”
乔楚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片刻后他轻叹一声道:“家里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我在老家还有个妹妹。嫁妆我早就备好了,婚礼我是过不去了,我妹就我这一个亲人。”何鲲抽了一口烟淡然说道。
“告诉我时间和地点,我替你去。”乔楚生听完说道。
何鲲抱拳道:“多谢了。”说罢就把烟头扔到了地上,被巡捕带走。这个时候路垚突然问道:“等等,案手段我虽然想清楚了,可我就是没弄明白,为什么聂老板要陷害我。”
乔楚生冷笑道:“凶手只有一个,如果你认了罪,真凶不就脱身了嘛。”
路垚又不解地问道:“可他为什么要保护赵医生?”
何鲲看了他一眼道:“他还真没那么好心,之前,他和陈老六合作,贩烟土,这案子如果不结,迟早会查到他身上,为了脱身,他就把你当成了替罪羊。另外,四哥。这案子到这里就不能再查了。因为聂成江身后有英国人。好在他毒性入腑,活不过这两天了。我本打算取代了陈老六跟着他们干的。我只能说到这里。算是替我妹妹谢谢你。”
路垚一愣道:“靠,早知道就晚两天再来!”
乔楚生摆手,巡捕们把医生带走。
乔楚生看人走的差不多了,就问路垚:“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回银行上班去,否则呢?”他撇嘴道。
乔楚生笑道:“我觉得,你探案是一把好手,不如留下来,帮帮我?”
路垚不屑道:“切,你知道我每月赚多少钱吗?留下来,你请得起吗?”说罢就大摇大摆走开了。
乔楚生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里暗想:“没听说孙猴子能跑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路垚刚下楼,不知道为何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栏杆上的乔楚生,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麻溜的跑了。
乔楚生站在大街上就想骂人。心里琢磨这段时间这是怎么了?昨天何鲲的案子刚结束,本以为能清闲几天,结果今天一大早就碰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案子。他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一次是镜子里冒出来一只手把人给杀了,今天竟然是一辆有轨电车在大晚上连人带车就没了。这车丢了是小,关键是车上的人。等他到了现场一看,发现比他想的还诡异。现场本来整齐的铁轨像被外力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镶嵌铁轨的地面裂开密密麻麻的细缝。另外现场还留下了大量的血迹,和巨大的猛兽足迹。
乔楚生怎么也想不通这车是怎么没的。因为这里虽不是闹市,但是前面是钟楼,三面都有居民楼,这车就在众目睽睽下不见了。卢阿斗带着几个警察正在现场询问目击证人。此时就听到一个老大爷说道:“昨晚这里起了大雾,啥也看不清。我是楼上的住户。就住那栋楼,昨晚,那辆电车开到一半,忽然停下了。”
卢阿斗问道:“您怎么知道停下了?”
老大爷道:“开过去很响的呀,哐啷哐啷,忽然就没动静了,然后,就起了大雾,当时还听到各种怪声,叮叮咣咣,乒乒乓乓,还有野兽的嚎叫声,听着吓死人了,后来等雾散了,那辆电车就消失了!我家老太太说那辆车,直接开到地府去了。”
乔楚生脸色一变。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辆电车,开往阴曹地府,窗外阴风阵阵,鬼影憧憧。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心里琢磨上个案子邪乎,结果这个案子比上个案子还邪乎。于是他开车直奔沙逊的银行而去。
路垚此时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个邪乎的案子。他此刻正高高兴兴地来到了银行。只是一推门他就觉得今天这银行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头。虽然这些同事们都看不惯他,他早就习惯了。平时见到他都是嗤之以鼻,要么就跟躲瘟神一样躲的远远的。可今天他们竟然一个个都在看着自己,有几个脸上甚至都有安奈不住的喜悦神色。这让他突然感觉十分不安。果然他还没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沙逊的秘书就过来说道:“老板找你呢。”
路垚忐忑地敲开了沙逊办公室的大门,刚进去就看到沙逊一脸铁青的把手里的报纸摔倒了桌子上指着他骂道:“你这个杂碎,混蛋。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小小的股票经理,竟然打着我的幌子,威胁,恐吓,招摇撞骗,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我的公司,马上。滚。”
路垚还没见过他如此愤怒,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他低头看到桌子上的新月时报心里就咯啶了一下。他拿起报纸看了一眼,他自己也都快气疯了。因为这报上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整个案件。他的功劳一个字没提,反而说他是杀人嫌疑犯,划过死者的车,还说他利用沙逊先生恐吓死者。把他已经写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再一看署名,他差点就气的想跳楼。因为这报道是白幼宁写的。
路垚本来想要解释,结果沙逊已经把保安给叫上了。两个人叉着他直接把他拖到了银行大门外,随后沙逊的秘书把他的东西也扔出了门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银行里面的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路垚看到这一幕完全不知所措,心里暗骂这沙逊也太没人性了。他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此时两个保安看他不愿意走,拿着棍子出来。路垚赶忙捡起地上的箱子,胡乱的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到了街上,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脑袋里一片空白。虽说他在沙逊手下赚了不少钱,可都因为陈秋生全打了水漂。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险去找陈秋生要账。可眼下最麻烦的是他的口袋比他的脸还干净。昨天晚上因为交不起电费已经把电都停了,本来今天打算先预支点工资,可眼下也没戏了。更要命的是房租也快到期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好歹刘洋回来怎么就混到这个份上?
这个时候乔楚生缓缓地开车过来,看到他抱着一个纸盒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瘫坐在那里,心里突然涌起几分愧疚。不过谁让这个家伙不上道呢?于是他把车停下摇下车窗喊道:“我说,怎么大清早在这里思考人生呢?”
路垚抬头看到乔楚生后哭丧着脸道:“怎么那都有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你能不能别烦我。”
乔楚生把车停下后下来坐到了他的边上笑道:“我对你没兴趣。只不过你帮了我的忙,我这个人不爱占别人便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路垚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我不相信。”
乔楚生轻叹一声起身便走,这个时候路垚突然喊道:“你知道白幼宁住在那里吗?这个疯子害我丢了工作。我不会放过他的。”
乔楚生不屑地笑道:“这种话你说说就行。你真要是敢碰她一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沉到黄浦江,尸骨无存。”
路垚一惊,咬牙道:“替我转告她,祝她一辈子独守空房、待字闺中。”说罢转身往远处走。
乔楚生开车跟着他道:“失业不要紧。你来帮我。我出咨询顾问费,一个案子结一次。怎么样?”
路垚摇头道:“我对办案没兴趣。所有凶案,都充满了负面情绪,鲜血,死亡,阴谋,仇恨,太不阳光了。”
乔楚生一听不禁乐了,他笑道:“就你这人品,能不跟我扯阳光行不行?”
路垚停下了脚步道:“至少,我不需要洗白,也不需要被迫做自己不想做的工作。”
乔楚生把车停了下来并没有追赶上去,他知道这种货色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索性直接开车去他家。因为那里还有一场好戏。大约半个小时后他看到路垚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没过多一会,一辆卡车缓缓地停到了公寓门外。穿着一身工装的白幼宁从车上下来,开始招呼工人们卸车。此时一个打扮时髦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从公寓出来和白幼宁又说又笑。随后两个人上了楼。乔楚生一看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于是下车也跟了进去。
果然刚到了路垚家门口,就听到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那个中年女人似乎是房东,此时正扯着嗓子喊道:“我是房东啊!我有权让她搬进来,也有权把你赶出去,要么,你现在交房租,要么,就谢谢白小姐替你分摊房租,让你不至于流落街头。两条路你自己选。”
路垚一听当即语塞。随后房东开始让人搬东西。路垚满腔怒火地看着白幼宁,现在恨不得冲上去咬死她。白幼宁倒是一副人畜无伤的样子,风轻云淡地问道:“今天怎么没上班呢?”
路垚一听就怒道:“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写的那篇破报道,我们被开除吗?”
白幼宁愣了一下,带着几分歉意道:“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Really?!你没想到?上面根本就是歪曲事实。你有些记者的职业操守好不好?”路垚怒道。
白幼宁一听也很生气道:“首先,你是不是犯罪嫌疑人吧?你有没有划人车?有没有用沙逊的名声恐吓过别人?这些事,都是真的,我作为记者,当然要如实报道。这是我的职业操守。换作是你也不会放过我吧?”
路垚一听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觉得一口气憋着胸口,跳黄浦江的心都有。在门外看热闹的乔楚生知道差不多了,于是咳嗽了一声进入了房间。白幼宁看他进来就一愣,当即笑道:“哥,你怎么来了?暖房趴不是今天啊。”
乔楚生笑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找他。”
路垚愣了一下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让你给我当顾问么。现在可有一个棘手的案子。”乔楚生笑道。
“没空,我要去找工作。”路垚拒绝道。
乔楚生笑道:“我出顾问费。二十大洋一个案子。钱结案给。破的快结的快,如果你能一天之内破案,那就赚大了。”
路垚听到这里眼前一亮,不过他思付了一下说道:“每天三块大洋。按天结算。”
乔楚生皱眉道:“那你一个案子给我破上一个月,我找谁说理去?”
“放心,最多十天。一定结案。”路垚拍着胸脯道。
乔楚生点头道:“成交。”
一侧的白幼宁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连现场都没去呢,哪来的信心?”
路垚赶忙道:“破不了,钱也得照结,否则算了,爱找谁找谁吧。”
乔楚生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两个人随后抵达了现场。路垚一下车就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对着乔楚生问道:“这是什么味儿呀?”而此时的乔楚生正在和一个年轻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等那个年轻人走后乔楚生皱眉道:“没想到老爷子也在这家电车公电车公司有股份,这案子得快结,电车倒无所谓,主要是人,如果乘客找不回来公司得赔很多钱。”
路遥看他一脸严肃,便乖乖的去查看现场。不过当他看到现场之后,看到那些硕大的霸王龙脚印不由得笑出了声。乔主生不解问道:“你笑什么?”路遥说道:“我原本以为是一个多诡异的案子,结果你看这路上的霸王龙脚印这一定就是人干的。”乔楚生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笑道:“霸王龙早就灭绝了。而且那种动物体型庞大,有数吨重。踩在这路上早把路基踩坏了。而且脚印从这里凭空消失,难道他还长了翅膀飞了不成?”乔楚生知道这又是障眼法,他就纳闷儿布这样的一个局需要动用不少人力物力,这些女工也没钱,费尽心思的绑架她们干什么?
路遥拿上一个瓶子,开始捡地上的碎石头。又用棉签蘸了一些地上的血装到了瓶子里面。这个时候他们就听到现场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回头就看见一个老太太正在和白幼宁抢夺相机。路遥咬着牙骂道:“怎么哪都有她?”乔楚生不以为然的笑道:“人家是记者,有采访权。”说罢,他就赶忙走了过去。
此时那个老太太喊道:“谁允许你拍我?拍照片,要丢魂儿的呀。快点砸了,砸了。”
白幼宁胡诌道:“大妈,这不是相机,是镇魂的法器。我是来收妖的。”
老太太一听这才松了手,他拉着白幼宁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跟你说这个路口很邪性。三年前就有个醉鬼在这里溜达,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上的电缆就突然掉下来当场就给砸死了。”白幼宁指的指头顶的电车电缆问道:“就是这个?”老太太连忙点头说道:“就是那个。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洋玩意儿,都是破坏风水的。以前走马车,几百年都没事,哎呀,真是的,好好的上海,洋鬼子一来,搞的天翻地覆人心惶惶,真是作孽。”没等她说完就被巡捕轰走了。
乔楚生若有所思地问道:“要不你去查查这个人?”白幼宁说道:“如果当时这件事上过报纸的话,应该好找。”乔楚生听完后就问路垚:“你看完了没有?看完赶紧跟我走。”路垚皱眉道:“着急什么?这都快到饭点了。好歹吃了再走也行啊,我还饿着肚子呢。”
乔楚生转身道:“先去东海电力,让他们尽快恢复供电,赶紧通车,否则,会酿成公众事件的。”
坐在东海电力经理的办公室内路垚才知道什么叫作土豪。这沙发是意大利山羊皮手工定做的,桌子是正儿八经的紫檀木,身后的陈列架上摆着的古董随便一个拿出去都够一个小老百姓吃喝不愁了。就连这窗帘都是腈纶的,看做工和花色应该是法国货。他看了一周后拉着乔楚生问道:“你和这儿的老板熟不熟?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们还缺人不?”
乔楚生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来气,不耐烦地说啊:“你这不是有工作吗?”
路垚看到桌子上有一些精致的小吃食,一边把口袋装一边笑道:“这叫什么工作?我更喜欢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看报纸的人生,想想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挥斥方遒。那才是我的梦想。”
乔楚生看他鸡贼样皱眉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让人看见不嫌丢人啊?”
路垚刚要说他还饿着肚子,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门被推开。东海电力的总经理吴天鹏就叼着一只雪茄走了进来。他一脸歉意地笑道:“抱歉抱歉。刚才一直在开会,让您久等了。”
乔楚生开门见山道:“没事。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恢复华康公司供电的事情。还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
吴天鹏一听就面露难色。乔楚生赶忙笑道:“就当是卖我一个面子。千万不能拖。”
吴天鹏听完后沉吟了一声后把雪茄放到了烟灰缸里,这才拿出班次表翻看了起来。路垚有些过敏性鼻炎,闻到这雪茄的烟味十分难受。他小声的嘟囔道:“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有人愿意花钱买罪受。”乔楚生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路垚见多识广,尤其是对一些你生活上的奢侈品十分了解,说是起来总是头头是道,没想到他也有不懂的时候,于是就说道:“这是丹纳曼纯手工雪茄,德国货。这一款,应该是限量版的。”
吴天鹏听到就笑道:“没想到乔四爷是行家。好眼力,这是巴西皇家御制礼盒,古巴最好的烟丝,全上海,就我有这个路子能搞到。”说着他就拿起一根道:“来尝尝?”
乔楚生摇头道:“我不抽。”结果一侧的路垚竟然一把抢了过去说道:“我抽。”乔楚生看的直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花钱买罪受吗”?
路垚不屑道:”皇家御制。闹呐?吴老板,谢谢啦。”说着他就低头看了一眼这雪茄。果然是十分名贵,每根都用专用的金属铝壳包装,拧开后里面还有一堆琐碎的金箔纸屑,上面竟然还刻印着一些细小的雪茄商标。
此时吴天鹏把轮班表放下后道:“查到了,我马上派人去检修电路,恢复供电。”
乔楚生起身道:“多谢,多谢。感激不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句话。”
吴天鹏看他要走,便挽留道:“自己人,用不着客气。这都中午了,吃了饭再走。”
乔楚生苦笑道:“嗨,电车案还没破呢,老爷子盯得紧,实在不敢怠慢。改天,改天我做东,大上海请你一顿大酒。”说着就向外走。路垚一个劲的给他打眼色,小声道:“工作的事儿,你好歹帮我说一声。”
乔楚生瞪了他一眼道:“先把案子办了再说。”
两个人回到了巡捕房边吃饭边聊案子。乔楚生依旧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费尽心思的绑架这几个女工干什么?我实在有些琢磨不明白。”路垚一听就愣住了,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道:“我说乔探长,您是怎么在上海滩长大的?这和女工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那辆车。懂吗?”
乔楚生似乎有些明白,他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女工被捎带的?他们真正的目的华康电车?”
路垚无奈地笑道:“你就这智力水平,我都替你的前途担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那几个女工一没背景,二没钱。抓他们干什么?我看就是有人想搞南华公司。你知道吗?这事儿一出,他的股票还不得跌崩盘了?这样一来,低价收购他的股份,实际上就是低价收购了他的资产。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
乔楚生听完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之前在街上虽然也帮老爷子做点买卖,但是和路垚的见识比起来,确实他的眼界太窄了。心里琢磨果然读书还是有用的。这个时候卢阿生拿着一份报纸匆匆跑过来道:“探长,乱套了。你看,这是刚出的报纸。”乔楚生一看是新月午报的,头就一大。再看标题《三岔路口冤魂索命?黑帮入股真相难明?》署名赫然是白幼宁,他直接傻了。心里琢磨这丫头是打算搞死他亲爹吗?
此时,白幼宁一脸兴奋的推门而入。看到乔楚生手里的报纸就笑道:“原来你也在看呢。这报纸今天都买疯了。”乔楚生把报纸摔在地上怒道:“你都写了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霸王龙是他说的,就算了,和尚道士都出来了,搞什么鬼啊?”白幼宁听完后但没有恼,反而一脸得意道:“这个我可真没瞎写,真的,前些年,电车公司铺铁轨的时候,和旁边寺院的和尚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当时还上了头条,引起了大讨论,后来工部局的董事亲自出面才压下去的。还有,那个被电死的醉汉叫孙鹏,四十岁,本地人,没有家眷,平时以拾荒为生,被电死以后,电车公司负责安葬的。”
路垚听到这里饭也不吃了起身就走。白幼宁好奇地问道:“你去干什么?”
路垚不屑道:“你是我妈呀,用你管。”说罢就一阵风一般的跑了。
乔楚生还没来记得问他要去干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发现。转头看到白幼宁都快气炸了,于是安慰道:“你和他这种人置气,得有多想不开。”白幼宁冷笑道:“你有氰化钾没?”乔楚生皱眉道:“你要那种玩意干什么?”白幼宁冷笑道:“下次放到了他饭里我毒死他。”
路垚从巡捕房出来直奔沙逊银行。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有一个发大财的机会。这几年在上海滩立足,全凭他这敏锐的嗅觉。到了门口后,两个保安看到是他就皱起了眉头。不过路垚这次已经学乖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两盒老刀香烟递给两个老哥,让他们帮忙传个话。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一会的功夫,沙逊的秘书就从银行出来。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鬼鬼祟祟的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后,秘书就一脸不耐烦地问道:“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儿?让别人看见不可不好。”
路垚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声道:“我这里可有一个发财的机会。若不是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秘书冷笑了一声道:“交情?我可和你没交情。别瞎说。我们那是各取所需。”
路垚不想纠缠下去,直接问道:“我们是不是买了华康电车的股票。我现在先做空他。”
秘书摇头道:“我劝你别碰。刚才沙逊还在开会说这事儿。华康确实经营的不好,也是最近才有了转机。结果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不过华康公司在出事前,买过一份巨额保险,所以,这次所有损失,由保险公司承担。这样一来,他虽然暂时困难,但是绝对不会倒闭。”
路垚马上笑道:“所以啊,我才想做空他。”
秘书嘲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之前的那些伎俩对付别人或许还可以。但是对付华康,就别痴心妄想了。我就纳闷了,你之前到底是怎么帮沙逊赚钱的?华康电车的股东有黑社会大佬,你敢动他的钱,分分钟把你扔到黄浦江喂鱼。”
路垚一听,不由的有些失落。告辞了秘书后一个人溜溜达达的朝着巡捕房走,结果路过案发的那个路口的时候,看到原本安静的路口竟然站满了示威的人群。他们打着痛失家人,还我公道条幅,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义愤填膺的喊道:“一辆电车,那么多人,说消失就消失,一个说法都没有,电车公司管理层,都是吃干饭的?作为失踪者家属,我们需要一个交代……。”四周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们示威游行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
这个时候,路垚就在示威的人群里看到了白幼宁。她一边拍照,一边也跟着喊口号。一下路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就是她。他本想管这事儿,结果也不知道人群里那个女的喊道:“如果华康不肯给交代,就到巡捕房告他们,看他们能躲到啥时候。”当下,示威的人群开始朝着巡捕房方向前进。
路垚赶忙一把拉住跟着人群准备走的白幼宁道:“我说,你只是演的哪一出?你爹可是华康的股东,你是他亲闺女吗?”
白幼宁十分不满道:“钱钱钱,就知道钱。赔点钱怕什么。你想想这些女工和他们的家属多可怜?他们的怒吼,一定要扩散出去。”说着,她就举起胳膊跟着一起喊口号。路垚都听傻了,那个爹摊上这么一个不够数的女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眼看白白幼宁要走,赶忙到:“你就别起哄架秧子了。你哥好歹是探长,一会去了巡捕房,你混战队伍里,你哥怎么办?”
白幼宁道:“那我也得去,这是多好的新闻素材。”说着就挣脱了他跟着队伍开始前进。路垚赶忙朝着巡捕房去通知乔楚生。
乔楚生正在琢磨是谁想要对付华康电车,忽听窗外传来一阵阵的抗议声。不由起身朝着窗外望去,结果看到大约一两百的人抗议游行队伍正在巡捕房外高呼口号。一群巡捕忙着维持秩序。片刻的功夫就把巡捕房外搞的乌烟瘴气。乔楚生看到这里,不由一笑。这从当了这探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天晚上刚出了事儿,今天下午就能组织起来这么多的游行队伍,如今看来,不是有人搞华康电车还有鬼了。
卢阿生敲门进来气喘吁吁说道:“探长,这波人不好搞啊。我们对付过游行的,比较有经验,而这拨人,从行进路线,到喊口号的节奏,都像有专人引导,刚才,我还看见有人偷偷发馒头发水,死者家属一般就是嚎啕大哭,话都说不利索,像他们这么稳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乔楚生笑道:“就让他们在这里喊。你们一会给我盯住那些发吃的的人。等到了天黑给我全抓回来。”
卢阿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明白了他要干什么。当下就转身往外走。结果还没有走到门口,路垚扯着白幼宁的袖子就到了办公室内。白幼宁一脸愤怒道:“你给我松手,不然我抽你啊。”路垚骂道:“你起什么哄,跟着喊口号就算了,还想带人爬墙,手里还攥着石头,你是想砸玻璃吗?”
乔楚生不解地问道:“幼宁,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疯了么?”
白幼宁固执地说道:“当然跟我有关系了。这些家属,需要一个交代!你们身为执法者,不能逃避责任啊。我作为一个记者,就理应为他们说话。”
乔楚生不由地苦笑道:“谁逃避责任了?这不是一直在查呢么?再说了,这里面还有老爷子的事儿,我能当儿戏吗?你别在这起哄,这里面水深,别让别人把你当傻子行吗?还有,你到底是那一头的?”
白幼宁不悦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和正义是一头的。反正你们抓紧时间查,人命关天呢。”
乔楚生看了一眼路垚问道:“匆匆忙忙的跑出去,有什么线索没?”
路垚笑道:“线索倒是有一条,不过今天的账是不是该结了?”
乔楚生从口袋掏出来一枚袁大头扔给了他。路垚接住后装到了口袋里道:“我刚得知,在出事之前,电车公司投了巨额的保险。所以,存在骗保的可能性。”
乔楚生听完后起身道:“我去找一趟老爷子。你和卢阿生去一趟华康电车看看。”
乔楚生到了老爷子家刚进客厅就听老爷子笑道:“我就知道你要来,电车找到了么?”
乔楚生摇头道:“人已经撒出去了,那么大个电车,应该藏不了多久。”
老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就怕灯下黑。”
乔楚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大,上海滩那么多赚钱的买卖,你为啥要投华康电车啊。我听说他们一直经营不善,好像不怎么赚钱。”
老爷子冷笑道:“赚钱?要说赚钱贩烟土赚钱吗?我为什么不做?因为脏,而且没未来。没有一个国家和民族,能靠毒品崛起的吧?我投华康,是因为他们的技术,他们有英国和德国最好的工程师,有了人才,才能做咱们自己的民族工业。那个公司,收入能勉强持平,就算赚到了。”
乔楚生默默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我担心那帮洋人有猫腻。”
老爷子却不然以为道:“猫腻?做买卖的,谁没猫腻?各取所需就行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让我入股吗?”
“资金短缺?”乔楚生问道。
老爷子摇头道:“错,投资,他们不缺,他们找我,是希望我能帮忙,去跟电力公司谈判,压低电价!否则他们不可能盈利。”
乔楚生疑惑地问道:“这次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人搞鬼。我应该怎么处理?”
老爷子笑道:“依法办事,该抓抓,该判判,法律处理不了的问题,我安排。”
乔楚生听完默默点点头。老爷子又问道:“对了,幼宁这个丫头最近干什么呢?”
乔楚生搪塞道:“状态还不错,工作挺努力的。”
老爷子皱眉道:“谁问你这些。她一个人在外怎么生活?”
乔楚生愣了一下,琢磨这事儿就算是他不说,老爷子也能查到。于是只能如实道:“他跟人合租了一个公寓,就是那个路垚。”
老爷子听完脸色骤然一变,直接把手里的茶杯就给摔了怒道:“吃了豹子胆了!他人呢?”
路垚站在巡捕房门口眼皮一个劲的跳,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至于华康电车暂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那个醉鬼死后确实让华康电车狠狠的放了一次血,华康电车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索性就买了一笔高额保险。结果这次也派上了用场。华康电车的老板乔治也表示,这保险金除了赔付公司的损失后,大部分都要用于这些失踪女工的赔偿。这么下来,他们骗保的动机就不足。而且让人意外的是,这个乔治是个考古迷,喜欢收集恐龙化石。这么一看,确实是有人针对性的在搞华康电车。因为现场的霸王龙脚印摆明了就是针对的乔治的。让人误以为是他们骗保。
此时,路垚就听到有人喊道:“路先生,麻烦您让一让。”
路垚一转身就看到两个黑衣巡捕正抬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往里走,他赶忙让了一下。当尸体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路垚不由眉头一皱。当即问道卢阿生:“这尸体是那里发现的?”
卢阿生看了一眼道:“苏州河边发现的。又是一个无主的案子。”
路垚皱眉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放几天看有人认领没。没人认领直接就烧了。这上海滩每天死这么多人,那能管过来呢。”卢阿生不耐烦的地说道。
路垚一听就说道:“这个人不行,马上送到解刨室。他和这个案子有关。”
卢阿生一脸的不情愿,不过知道乔探长也听他的,而且上个案子也破的不错,还是指挥人把尸体抬到了解刨室去。路垚打算跟过去看看,这个时候就看到白幼宁远远的地过来,他赶忙就往巡捕房钻,可还是被白幼宁拉住道:“你跑什么跑?我刚才可有重大发现。”路垚皱眉道:“我也有重大发现。”
白幼宁愣了一下问道:“你先说说?”
路垚笑道:“想什么呢?我这一条消息一块大洋。”
白幼宁不由瞪了他一眼道:“行,你别说。我还不稀罕听。走跟我去个地方。”
路垚皱眉道:“没看我忙着呢?没功夫。”
白幼宁笑道:“据我所知,那个醉汉不是个意外。你想啊,一个拾荒的家属,能有钱请律师还弄来了媒体给他主持公道吗?你不觉得这事儿背后有人操作么?”
路垚分析道:“华康电车有竞争对手吗?”
白幼宁得意道:“当然有了,黄包车啊。电车运营后,黄包车生意一落千丈,背后的大佬,还因此派人砸过电车!没难道不想去探探?”
路垚一听是就摇头道:“不去不去。我胆子小。”
白幼宁拖着他就走,路垚挣扎了几下发现还没有她力气大。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被她拖到了黄包车上,直奔胡竹轩的家。一下车他们就看到是一个幽深的弄堂。此时已经下午黄昏时分,按理说是弄堂里最有烟火气氛的时候,可这弄堂静悄悄的连个人都没有。路垚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白幼宁不理他,径直走了进去。他也只能跟着向前走。在弄堂里走了一半的路程,路垚偶尔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已经出现了十几个穿着黑色短衣的人。那些人一个个看上去匪气十足,分明就是混黑帮的青皮。路垚心里暗暗后悔,可是已经没了退路。到了弄堂尽头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小门。门是敞开着的,白幼宁径直进去,路垚进去后才看到院子不大,但是院子里站着二十多个身穿黑衣的汉子,那些汉子见到他们进来,一个个都用敌对的目光看着他俩,一时间路垚路都不敢走。
白幼宁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根本不理院子里的那些人,径直朝着正房而去。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坐在里面听留声机。白幼宁进来就朝着他笑道:“胡伯伯,我是幼宁,长远不见,今天特意过来看看您。”说着,就把手里的小礼物放到了桌子上。胡竹轩愣了一下,当下起身道:“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说着,招呼他们坐下。不过看到路垚的时候,他问道:“这小子是你男朋友?”
路垚赶忙摇头道:“不是不是。”白幼宁也害羞道:“他不是,他是帮乔四哥办事的。”胡竹轩一听就脸一沉,结果路垚这个没眼色的就问道:“我们这次过来,是想了解一下,当年您派人砸电车的事儿。”白幼宁一听就知道坏菜了。果然,胡竹轩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问我?”话音一落,门外瞬间冲进来十几个人。路垚一看吓话都不会说了,身体抖的跟筛糠一样。此时那些汉子已经围了过来,白幼宁一看唰了一声起身,直接把茶碗给摔倒了地上喝道:“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吓唬小孩算什么本事。”
当即,房间内一片寂静。路垚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碰碰直跳。片刻后,胡竹轩哈哈笑道:“虎父无犬女。果然是白老大的苗子。”然后打了一个眼色,那些汉子才都退下了。他笑道:“当年的事儿我已经跟巡捕房说清楚了。黄包车的买卖早就给了别人。你们要查的事,跟我没关系。”
白幼宁一愣,又寒暄了几句后从胡竹轩这里告辞。出了弄堂后路垚的腿还在颤抖。白幼宁便笑道:“瞧你这胆子,怎么在上海滩混这么久的?”路垚很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说话还忍不住颤抖道:“你没看见么?那些人都有刀。我能不害怕么?”
这时候乔楚生开车过来,下车就看到白幼宁和路垚。而路垚脸色苍白,双腿不停的抖。不由朝着弄堂里看了一眼问道:“你们已经问过了?”白幼宁笑道:“应该和胡伯伯没关系。倒是把他吓的够呛。估计没见过这阵仗。”
乔楚生听完后略带几分怜悯的眼光看着他道:“我这儿还有一个消息,路垚兄,你可得挺住。就刚才,你爹听说你和路垚住在一起,气疯了。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白幼宁一听就愤愤道:“我和谁住还用他管?这是我的自由。对吧。”说完就回头看路垚,结果这家伙已经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好像是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