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记恨宋懿摆出郡主的架子又叫出府兵，坏了他的好事，损了他一家之主的颜面，因此想要给她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

他的女儿他最了解，性子再强硬再有决断，也不过是个二八少女，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贵女，最怕遇到胡搅蛮缠的市井刁民。

所以他才会放沈家夫妇进来，为的就是给宋懿一个教训。

等到宋懿被刁民缠住，焦头烂额之际，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出现处理，再次树立威望。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宋懿根本不吃这一套，也没有直接经自己的手，而是将人送去书房，又将这烂摊子丢回了宋敬书手上。

比起愚蠢又没用的沈家夫妇，宋懿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配合，以及对他身为父亲的威望尊严的挑衅，才是他最难忍受的。

这样的手段不算恶毒，但绝对恶心。

身为一家之主，对自家女儿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龌龊手段，这比手段本身更要恶心。

林氏病了许久，后宅中的事情大多不处理了，她万万没料想，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转，宋敬书就把这种不入流的下作事闹到了她面前！

难怪袅袅想要回荣国公府，就连宋敬书都是这幅态度，可想而知宋府上下将她女儿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林氏越想越气，竟是不受控制咳了起来。

宋懿慌忙为她拍背顺气，忍不住暗自懊恼。

不该将事情闹到母亲面前的，再将她气着可怎么了得？

宋敬书也摆出了一副好夫君的模样，要上前来宽慰一二，却被林氏摆了摆手挡回去了。

“老爷说的是，袅袅，是你太不该了，怎能将后宅之事闹到你父亲面前？”

宋懿面对母亲，则是乖乖低头，“母亲教训的是。”

林氏点头，苍白病态的脸上勾出一个微笑来，轻轻在宋懿手上拍了拍，“也由不得你来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在，哪有你一个小丫头管家事的道理？”

她坐起身子，脊背挺直，因病而有些干枯的长发垂落，橘色夕阳透过窗户打在她身上，朦朦胧胧间，宋懿又见到了那个身康体健无病无灾的母亲，美丽又温柔。

“来人，梳洗打扮。袅袅，你随我见客。”

宋敬书见林氏动了真怒，这才有些慌神了，赶忙阻拦：“你身子不好就该歇息，这点小事......”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林氏便一眼扫了过来。

这一眼让他想到了初见林氏那日，彼时他不过一个寒门士子，所有的自命不凡在来到京都后尽数消失。

高中之时，他曾认为自己是人中龙凤，结果来到了更大更繁华的京都，他便泯然众人。

而那时的林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高贵美丽如神女，看一眼就让宋敬书心生爱慕，又自惭形秽。

他万没料想到这个高不可攀的神女，后来会嫁给他做妻子，并且......

宋敬书用力闭了闭眼，又攥紧了拳头，不甘和怨愤一起在他胸膛翻涌。

主母要亲自处置沈家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宋府，他们都想着林氏定然是要借着今日之事再次树立威望，肯定会大闹一场。

但她只是裹紧了狐裘，又捧着一个手炉，淡淡听着管家将前因后果解释完。

沈家夫妻两个被宋敬书利用，他们根本不知道沈姨娘是因为下毒才会被杖毙，不然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谋害主母未遂后还来闹事。

但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咬紧了牙不承认，不然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是我们女儿害人，你们不能先杀了人，又给人泼脏水啊！”

“你们不认？正好，我也觉得此事处置的不够妥当。”林氏轻轻笑着，“有没有证据等去了官府自然见分晓。袅袅，派府兵送二位见官。”

她分明在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莫名打了个冷战。

和宋懿的强硬手段比起来，林氏就是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一提到要见官，沈家夫妇还没来得及求饶，宋敬书便率先坐不住了。

他不想林氏插手，不单是因为他对林氏心有余悸，更因为和宋懿比起来，林氏一旦经手此事，对他则更为不利。

宋懿到底年纪小，哪怕有郡主的封号也是他的女儿，他只要摆出身为父亲，摆出身为一家之主的架子，一个“孝”字压下来，宋懿便不好再大动干戈。

但林氏不同，他根本压制不住她。

面对失控的局面，宋敬书不着痕迹瞪了宋懿一眼，暗恨道：若不是她太不懂事，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宋懿都快被他气笑了。

不管前世今生，宋敬书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永远不会反思自己，并且永远自私。

“家事怎么能闹到官府？到时岂不让人看了笑话。”宋敬书试图说服林氏，“事情我早已查清，不过是沈氏嫉妒夫人，这才起了歹心，做出下毒这种蠢事。”

“嫉妒我，我一个病到半截入土就快死了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林氏似笑非笑瞥了宋敬书一眼，“沈姨娘是最受老爷宠爱的女人，该是这合府上下的姨娘嫉妒她才是。”

宋敬书被林氏这眼看的后背都发毛，只觉得自己私下里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被她看透了。

“不过既然老爷开口求情，那我也不好太过强硬。”林氏又转头看向了宋懿，“听说他们一进府便缠上袅袅了，可碰着你了？”

宋懿摇头，“菱香替女儿挡住了，反倒是她被这两人抓了裙角，吓了一大跳呢。”

闻言菱香立刻点头，做出一副惊慌害怕的模样，“郡主说的是，奴婢被吓得不轻呢。”

菱香是林氏特意挑选陪在宋懿身边的，也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丫头，因而此刻的看着这两个姑娘一唱一和，她忍不住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各断一根手指，当是给菱香赔罪了。”

林氏说这话时仍是笑吟吟的。

这样的处置在宋懿看来，仍旧属于轻拿轻放，她并不满意，但看着母亲略显疲惫的神态，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扶着母亲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