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娘知道袅袅受委屈了，但有些事娘已经没有精力去计较，娘真的很累了。”林氏轻拍着她的手，“明日，明日娘就和你一起回去看看祖父，想住多久你说了算，便是再也不想回来宋家这腌臜地方，也由你。”

宋懿知道想劝母亲跟她离开要下一番功夫，因此她跟祖父那边说的也是等母亲身子再好一些，没料想，因为宋敬书这一番蠢钝不堪的行径，林氏居然早早松口愿意同她离开了。

哪怕林氏先前不知自己缠绵病榻和宋敬书有关系，即使闹了这么一出也该知晓了。

但事关自己的性命安危，她只是轻轻放过，对宋懿受了欺负这件事却是不肯低头。

“你父亲肯定不肯让咱们母女两个轻易离开，你不必管他，万事有娘亲在呢。”

林氏越说声音越小，等最后一个字说完，竟是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她没看到，宋懿因为她的话已然泪流满面。

上一世若是母亲还活着，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被宋敬书当成个物件送出去的境地。

她摸了摸母亲干枯的头发，又为母亲盖好被子，这才擦了擦眼泪离开。

她只有在母亲和祖父的面前，才有些小女儿的样子，再推开门便又是满脸冷漠。

她吩咐菱香，“明日一早，待母亲醒了，便同她回荣国公府，你取我令牌派遣府兵，若宋家人敢阻拦便强行离开，不用给他们留颜面。”

菱香是跟了宋懿两辈子的忠仆，对她的指令从无异议，当即便一点头。

“小心行事，不可今夜便打草惊蛇，一切动作都要等明日才可闹到明面上。”宋懿说到。

宋敬书还不知，因他又一个愚蠢的举措，大大推进了宋懿母女离开宋家的脚步，等他知晓时，事态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想要林氏死，却又离不开荣国公府的庇佑，起码在后期他正式投靠镇国公之前都离不开。

因此他只能出面来阻拦。

他在盛怒之下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却还要强行挤出一个笑脸来，“袅袅，你也太不懂事了，你母亲身子才刚有些好转，你便是想要回去陪伴祖父，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你母亲舟车劳顿啊。”

“我正是为了能让母亲好好养身体，这才一定要回荣国公府。”宋懿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还多了冷淡和排斥，“父亲今日能闹出一个沈姨娘，明日就指不定有更多莺莺燕燕要暗害母亲。”

“在父亲将身边人处理干净之前，我们母女还是另寻去处的好。”

宋敬书胡子都被气得抖了两下，却还是要强行按捺住情绪，他看向林氏，知道只有他这个母亲才能劝住宋懿了。

然而林氏对上他的眼神，只是微微笑了笑，眼底却不带任何笑意。

她说：“细细想来，自打病后我便再未回过荣国公府，昨日见沈家夫妇一片爱女之心，不由得自己也对父亲思念的真切。”

“我不过带着女儿回去小住几日，老爷该不会阻拦吧？”

她说着咳嗽了两声，宋懿赶紧将披风给她裹好，又仔细为她探查手炉的温度。

“此处风大，娘您还是先上马车吧。”

林氏将该说的场面话都说完，便由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

只剩下宋懿冷冷瞥了宋敬书一眼，在他即将压制不住的暴怒表情下勾了勾唇角，和林氏一起上马车了。

虽然林氏说了一切有他，但宋懿不会让本就大病未愈的母亲过多忧心，她今日做了万全的准备，府兵早就守在大门处，除非宋敬书想要闹大，将面子里子都丢个干净，不然今日定然拦不住她。

车轮吱吱呀呀往前走，林氏看着女儿，忍不住摇头轻笑了声。

“看来我这个做娘亲的，实在是病得太久。”

久到女儿都已经能独当一面，她却还不知晓。

宋懿带着林氏回到荣国公府之事，最高兴的人就是荣国公了。

虽然时间充足，但他还是大摆宴席，为女儿和孙女都撑足了脸面，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她们两个就是荣国公府的人。

林氏许久没见过父亲，原本早上吹了冷风，面色还不太好看，见了荣国公后脸色也缓过来不少，精神头都更足了，坐在父亲身边聊了许久，直到药性上来实在支撑不住才去休息。

她走了，该出来撑场面的就只剩下了宋懿。

她知道荣国公府有许多人都对她看不上眼，但她并不在意，她有祖父的疼爱，又有姨母为她求来的封号，她的身份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高上一头，只有这些人碍于面子，对她奉承的分，没有她低头的道理。

比如林妘。

前世宋懿并没有早早回到荣国公府，和林妘的相处并不算多，但总免不了暗地里较劲，当然大部分都是林妘主动挑衅她在先。

直到宋懿跟了温叙，林妘对她的态度才多了几分小心谨慎，而那也不过是因为得罪不起温叙。

今生也是一样。

哪怕林妘对宋懿又嫉又恨，也不会在荣国公专门为她举办的宴会上，显示出两人的龃龉。

林妘端着茶杯走到宋懿面前，她一身素雅，低头敬茶时露出优雅的脖颈。

“妹妹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

宋懿定定瞧了她一眼，端起酒杯来和她碰了下，“多谢妹妹。”

也不能怪她不喜欢林妘，这姑娘分明是能喝酒的，在自家宴席上喝一点果酒也不会影响什么，但她就是非要端着茶过来。

再用温柔做作的声音，和正在饮酒的宋懿行成鲜明对比。

宋懿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憋着一股劲儿要和自己比，，若放在往常，宋懿根本不会接这杯酒，但今日还有祖父在场，她也愿意给林妘一个面子。

只是她们两个碍于面子虚假客套的人没意见，林玉鸾却是看不下去了。

“祖父也真是给宋懿撑场面，不过一个外姓人......”

“闭嘴。”林玉鸾的嫡亲姐姐，林玉湘暗暗骂了她一句，“再说些不带脑子的蠢话，你就给我回房禁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