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云皎想起,从前这个时候,自己十分乖顺,叫崔氏放下了嫌疑,才趁机求人送信去了京中外祖母家。
而今却不一样,林云皎已然惹怒了林住和崔氏,眼下自己想要出门几乎没有可能。
何况就算是能再求一次外祖母,林云皎也不愿重蹈覆辙。
她记得她和萧建安在上京路上初遇,也记得大慈恩寺祭拜母亲和他数度相逢。更记得外祖母一心要为她挑一个好夫婿,却不得不眼看着她进了陈家的虎狼窝。
而且,林云皎嫁进陈府第二年,大舅母的女儿就和当时吏部尚书郑家攀上了亲。可是郑家,怎么会看上白家?
即便这些都不论。
也即便,她能做到不搭理萧建安,能逃过嫁给陈觉的命运,林云皎都不想再走一次原路了。
那座深闺,已经埋藏了她太多的爱恨与不甘。她做了二十年的笼中鸟,谨小慎微,规行矩步。到头来,还不是落一个无端遭祸、含恨枉死的下场?
陈觉藐视她,说她是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一心投靠宁王,导致陈家抄家。自己被斩不说,还间接害林云皎身死。
萧建安轻贱她,料定她身为女子,最重名节,就算为着舅家,也不敢将从前的事诉予他人。
所以一杯毒酒送来,他甚至不屑于亲自露面,只叫王府长史官传命,让林云皎殉节,以全她和陈觉的夫妻之义。
夫妻之义啊,林云皎冷笑,这是在怪自己不违亲命,嫁到陈府了。
但,先毁约的,不是他么?
更何况,即算被萧建安花言巧语哄走了一颗真心,林云皎也依旧端方守礼,从无半分逾越。
就连萧建安飞鸽传信,她一共也才回了两封。
凭什么,该小心翼翼的是自己?凭什么,一旦事情败露,该受万人唾骂的是自己?
闺阁、女子。
人们拿花比美人,真是贴切。不过都是豢养着供人把玩,不过都是高兴了捧着,不高兴了碾落成泥。
人胜花娇,命逊花薄。
林云皎不甘心,不甘心!
她忽然勾动和陈觉论政的回忆,费尽口舌,其实也换来过陈觉的一时安稳。深闺里的林云皎,借着陈觉的手,在男子们的朝堂中不起眼的一角,落下属于她的那颗子。
只可惜,陈觉不可控制。只可惜,她始终如烟罩雾,不得亲自对上那些风流衣冠。
或许,为什么,不自己,试一试呢?
林云皎忽地睁开双眼,眸中流露出异常鲜活的色彩,衬在她这一张红痕未消的面上不仅不显难堪,反而愈绽光华。
只不一时,流丹又推了门进来。
林云皎敛了神色,便见流丹从怀里捧出一个鸡蛋,对她悄声道:“小姐,你快用这个敷一敷脸,我趁着厨房没人偷来的。”
林云皎感激地接过,看着两世的义婢,心下五味杂陈。
她暗笑一声,豪情壮志想一想倒是容易,而今太守府的大小姐,连一个鸡蛋都要去偷,又如何逃出生天呢?
敷好了脸,林云皎便把鸡蛋剥了吃。
流丹见着不觉心酸,又惦念起从前夫人在的好处。
夫人曾经和老爷,其实也恩爱过。
虽然后来人情转变,但夫人为人处世气度高华,在章郡官眷中也颇有嘉名。那时候,就算是老爷不喜欢,崔氏爱装乔,小姐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可惜好人不长命,夫人前几年落胎,伤了身子后就一直病着。而今骤然撒手人寰,可怜小姐才不过十岁,林家别无所亲,这日子要怎么过呢?
何况,流丹想起林住灵堂前对自己的威胁。夫人留下来的人,都三三两两被打发干净了。若是有一天,自己也不得不离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