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装着千言万语,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痛处,万般情绪。
白洛凡也看着她,心中升腾着暴虐的戾气,眼神冷的有如实质。
但他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像是不认识白栀这个人一样,侧身越过她离开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白栀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觉心中最后一点温度都随之离开了。
她无神无声的走到沈母的病房门口,却看到沈盈盈紧紧依偎在沈母怀里,高兴地说道:“妈,你对我可真好!”
“傻孩子,你是我的宝贝女儿,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沈母慈爱的拍了拍她的头。
白栀觉得仿佛有把钝刀子,在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里慢慢研磨。
那种神情,是她可想不可及的温暖,是她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的区别对待。
从小到大,沈盈盈有的永远都比她好。
不管对错,永远都是她给沈盈盈道歉。她虽有沈家大小姐的名头,但得到的只有父母的忽视和漠然。
“妈,我先走了,我晚上要跟白洛凡参加晚宴,就不能来看你了。”她听到沈盈盈说。
这句话给白栀心里的那把刀加了力,瞬间将她捅了个对穿。
沈盈盈推开门看见白栀,却是不屑一笑,连句招呼都不打就快乐的离开了。
沈母抬头看到了愣在门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白栀。
却是当即脸色一沉,骂了一句:“你来干什么,一副晦气样!”
白栀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终于,她说:“妈,我也是你的女儿。”
沈母脸色一变,刻薄的开口:“自打你出生,就有大师说你命格不好!果然,沈家破产,你爸死了,我也身患重病。就因为你是我女儿,一切的灾难都是你带来的!”
白栀仓皇的退了几步,看着亲妈充满厌恶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沈母没心思跟她多说,直接厌恶的开口:“你走,我不需要你这种丧门星女儿!”
白栀的眼眶越发的红,面对这个生了自己的人,终究是说不出什么,只能颓然离开。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白栀茫然的坐下。
这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了。
胃又开始疼了,她躺在床上,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却连药不想吃,只闭上眼想要逃避那些痛苦。
半夜,医院的电话却突然响起:“沈小姐,您母亲生命垂危,请您马上来医院!”
白栀惶然冲进病房的那一刻,沈母已经不行了,但还是对她伸出了手。
看着母亲不断蠕动的嘴唇,白栀忍着泪凑过去
“好好照顾你妹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对她不利。不然我死都不会放过....”.
白栀一愣,随即便是无尽的悲凉。
沈母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住她的手臂,恶狠狠道:“答应我!”
看着母亲狰狞的样子,白栀木然的答道。
“好。”
沈母得到肯定答案,嘴角向上弯了一下,抓着白栀的手,慢慢的滑了下去。
“妈”
陆文彦不忍的拍了拍白栀的肩膀。
白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陆文彦的袖子:“明明已经做了手术,为什么会这样,陆医生,你告诉.....”
陆文彦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说道:“沈小姐,很抱歉,如果您母亲早点动手术,手术的成功率会高一点。”
说完,他看了后面的沈盈盈和白洛凡一眼,离开了病房。
白栀瞪大了眼,她想起被沈盈盈挥霍掉的那五十万,被陆文彦言语间透出的信息打击的倒退两步。
她转头,死死盯着站在一边的沈盈盈:“你听到了没有,沈盈盈,你听到了没有!是你害死了妈!
沈盈盈眼里闪过一抹心虚,随即沉痛又委屈的说道:“姐姐,明明是你把钱拿去买奢侈品了,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沈盈盈,你没有良心的吗?”白栀不可置信的朝她走去。
到这个时候了,沈盈盈还在颠倒黑白。
病床上被她间接害死的,可是她们的亲生母亲!
就在这瞬间,白洛凡上前一步,将面上惊慌的沈盈盈护在身后。
他低头冷喝道:“白栀,你发什么疯!”
白栀抬眼看着他,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她用力眨了眨眼让自己眼前清晰,惨笑一声:“白洛凡,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身后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你这么做!”
“难道像你一样,一边吊着我一边勾着毕辞,才是值得的人吗?”白洛凡讽刺的开口。
见白栀似乎要反驳,沈盈盈连忙轻声道:“姐姐,你做的那些事,妈都告诉谢少了。”
一刹那,白栀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病床上已无声息的沈母。
好似一盆冰水迎头浇在脸上,白栀胸腔中为母亲不甘的怒意,这一刻,尽数化为苦涩和冰冷。
她爱的人,以保护神的姿态站在始作俑者身前,对她恶语相向。
她的母亲,在临死前还要为了妹妹,将她生命里的爱和希望,尽数剥夺。
看着片刻前还张牙舞爪的女人,瞬间塌下肩膀,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白洛凡心里划过一丝闷闷的情绪。
意识到这点,他脸色一沉,很快又重新冷下心肠:“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栀扯动嘴角,笑的如提线木偶:“没有了,谢少。”
白洛凡见她这副样子,越发觉得她做戏已经出神入化。
他看了看沈母的尸体,突然冷声道:“沈伯母的葬礼你就不用来了,像你这种女儿,去了我怕她难过,死的应该是你才对。”
白栀愣住了,脸色一点点的苍白,甚至觉得可能是她幻听,要不怎么会听到这个男人让她去死呢?
白洛凡没有再看她,转身就叫人把沈母抬走了。
沈盈盈跟在他身后,嘴角不住的向上飞扬。
白栀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空荡的病房,许久,她才轻笑一声。
“白洛凡,如你所愿。”
三天后,沈母下葬,沈盈盈和白洛凡走在队伍前面。
沈盈盈手里端着沈母的遗像,哭的泪眼婆娑。
来客见白栀居然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有出现,纷纷指责她不孝。
白栀远远跟在灵车后面,送了母亲最后一程。
人都走后,她才来到墓前,看着碑上母亲的遗像,眼中却无悲也无怨。
白栀把一捧白菊放在墓碑前,轻轻说:“妈,这一世,你生了我,却从没爱过我。沈盈盈的事我不会再说,欠你的我还清了。”
她捂住胃,忍住那快逼得她窒息的疼,惨淡一笑:“现在我也要死了。你欠我的,也不用还,只愿我们下辈子再也没有纠葛。”
回了家,白栀坐在空空的房间里,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从此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值得她牵挂,也不会有人牵挂她了。
昏昏沉沉过了几天,医院给她打了电话,白栀接起,那边说:“您母亲的遗物并没有被带走,沈小姐想怎么处理?”
白栀嘲讽的勾起嘴角。
妈,你看,你最爱的女儿在利用完你后,连这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给你。
半个小时后,她推开病房的门。
病床上,整整齐齐摆着沈母为数不多的东西,看着那些熟悉的物件,她默然的站在那里,然后一件件的收进了箱子里。
走出病房,白栀不知道怎么,去了楼上谢母所在的病房。
透过半开的窗,她看见沈盈盈坐在病床边,嘴巴张张合合。
白栀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但谢母脸上熨帖的褶皱,与白洛凡嘴角挂着的柔和笑意,明晃晃的刺进她的眼。
白栀将自己藏在阴影里,这样的人间温柔,只衬的她满身孤寂不堪。
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响起:“看啊,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你什么都不会拥有,白栀,没有人会爱你。
是啊,她贪恋的那份温暖,永远都不会降临。
白栀转身,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次日,她去做了一个新的检查。
结果很糟,癌细胞已经扩散,哪怕手术几率也不大了。
陆文彦拿着检查报告,面色沉重,可白栀却只问了他一个问题:“陆医生,情况有坏到影响捐献肾脏吗?”
陆文彦狠狠拧着眉,劝诫道:“沈小姐,你还年轻,并不是完全没了希望,遗体捐赠这件事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见他不同意,白栀低眉笑了笑,突然问:“陆医生,我以前曾经在这家医院捐过一次肾,以前的资料我弄丢了,你能再帮我找回来吗?”
陆文彦诧异的点了点头,随即用电脑打印出来。
白栀双手接过,没有再提捐献的事。离开前,她却向陆文彦鞠了个躬,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开口:“谢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之后可能还要麻烦您呢,再见。”
女人的声音柔和至极,可陆文彦觉得,那话里,似乎带了几分深切的悲哀和绝望。
他有些不忍的别开眼,轻声道:“再见。”
陆文彦没发现,她不仅带走了以前的捐赠记录,同时还有一份捐赠协议。
白栀走出医院,却没回家。她打车来到一个高档小区。
轻车熟路的来到其中一户,打开门,入目是一派温馨精致。墙上贴着喜字,只是那瞽字已经褪色。
这是一个婚房,两年前的婚房。
两年前她和白洛凡还在一起时,拿出所有积蓄置办了这婚房。
可后来,他们分手了。这房子就这样放在了这里,像她心间上的一块疤。
沈家破产,因为写的是白洛凡的名字,她卖不了这房。
但仅存的一点私心,让她不愿意带着母亲和妹妹住进来。
白栀一寸寸拂过房间的每一个地方,每走一步,她的神情便沉寂一分。
到最后,她到了卧室,打开衣柜取出了那件她亲手设计的白色婚纱。
换上婚纱,她缓缓的睡在了那张纯白的床上。
最后的最后,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小刀,坚定又残忍的,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的流动几乎没有声音,可痛楚却一点一滴的从伤口处,逐渐蔓延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好像是一瞬间,白栀拿起手机给陆文彦发去语音,声音依旧柔和的不可思议:“陆医生,我这里有点事情,请你在半个小时后来趟锦绣家园2607,好吗?”陆文彦马上回应了她,白栀笑了笑,手指颤抖着,点开了白洛凡的头像。
聊天框里一片空白,唯有白栀发出的一条信息孤零零的飘荡在顶部,而随之往下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白洛凡早就拉黑了她。
早在两年前,就将她永久的排除在世界之外。白栀指尖微动,将婚房的照片和两份捐赠协议发了出去。
她知道,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看到,正是如此,她才在死前勇敢一回。
白栀将手机凑到嘴边轻声道:“我知道你看不见,但还是想告诉你太多的真相,以及我曾经布置的我们的家。”
有些话,一旦说出,便停不下来。
“白洛凡,我曾以为爸爸很爱我,可后来,他却为了毕家的权势逼我和你分手。”
“你那么孝顺,如果真的失去母亲,该有多痛呀。所以我真的捐赠给了阿姨,我马上要死了,最后一份捐赠协议也已经填好,但却庆幸你永远都不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