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寒坐在床沿，嗓音淡薄：“昨夜事，可知错了？”

他来，竟不是为关心她伤势吗？

方才见到他的点点欣喜刹那间消失殆尽，虞七七垂下乌黑睫羽：“……知错。”

“知错便好。”席慕寒睨着她，“若再犯，便不只是三十廷杖。”

虞七七无声咬住嘴唇：“属下明白。”

话落，殿中一阵寂静。

席慕寒看着虞七七，倏地淡淡出声：“你的面具呢？”

虞七七顿了瞬，有些不解。

但还是从怀中拿出那个一直贴身携带的金色面具。

席慕寒接过，修长手指在纹络上摩挲了片刻，而后亲手将它戴回了虞七七脸上。

“你可想回家见见父母？”

虞七七愣住：“主子……”

席慕寒眸中似有温柔流过，可说出的话却仿若冰刃。

“朕可允你回去，代价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虞七七如坠冰窖，四肢都仿佛被冻住。

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父母？！

“为什么？”虞七七攥紧手指，身子忍不住战栗起来。

席慕寒却像是没瞧见她的神色，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你不必知道为何，只需回答，去还是不去。”

隔着半张面具，虞七七与席慕寒四目相对。

相识十二年，她知晓他行事狠厉，却不想……竟狠厉到如此地步！

那是自己的血脉亲人，生身父母！

即使十二年未见，她也做不到……

虞七七咬唇，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不止：“若我不去呢？”

席慕寒目光一瞬凌厉：“那便由你的命来抵。”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凤仪宫。

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虞七七如坠深渊。

殿门大敞着，寒风卷着雪花呼啸吹进屋内。

虞七七浑身战栗，可觉不到冷。

因为她的心更冷。

抬眼望着这凤仪宫，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住在这里又如何？席慕寒想娶的人不是自己，怜爱的人更不是自己！

不知过去多久，虞七七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凤仪宫。

漫天飘雪中，她沿着大红的宫墙往前走，一步一茫然。

忽然，眼前出现一抹艳色。

“虞姑娘？”

虞七七怔怔地抬起头，只见一方纸伞下，沈芙瑶明眸皓齿。

分明是一样的脸，命运却截然不同。

咽下喉间涩意，虞七七微微颔首：“见过沈小姐。”

沈芙瑶浅浅一笑：“我听阿寒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忠心的暗卫。”

虞七七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这时，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

沈芙瑶葱白手指抚上虞七七脸上的面具：“这面具好漂亮。”

“我家中规矩甚严，爹娘从不准我像虞姑娘这样装扮。”

“不如今日我们互换衣衫，让我放肆一次，虞姑娘应该不会拒绝吧？”

虞七七想拒绝，眼前却划过席慕寒漠然的脸。

若是得罪了沈芙瑶……恐怕他也不会高兴。

最终，虞七七还是没有拒绝，跟着沈芙瑶回了储秀宫。

片刻后，两人各自从屏风后出来，已然互换了衣衫。

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沈芙瑶上下打量了虞七七一番：“虞姑娘，你这样穿很好看，以后也要多穿些女儿家衫裙才好嘛。”

这是跟在席慕寒身边以来，虞七七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有些不适应。

刚要说些什么，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席慕寒大步走进，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虞七七脸上，神色陡然冷沉。

虞七七心一颤，刚要行礼。

却见他直接走到沈芙瑶身边，抬手摘掉那面具，狠狠摔在地上。

“阿瑶，这东西太脏，不衬你。”

虞七七浑身狠颤，心脏好像被人攥成一团，疼得无法呼吸。

她怔怔的望着地上碎成几片的面具，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脏？

的确，那面具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自然是脏的。

可它也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啊！

虞七七颤抖着手，想要去将那面具捡起。

脖颈上突然袭来一阵大力。

席慕寒掐着她的脖子，眸色狠厉：“你以为哄着阿瑶换了身份，凭着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就能偷天换日，朕便认不出来吗？”

“虞七七，若你再敢妄为，朕定亲手——杀了你！”

话落，虞七七被席慕寒狠狠甩开。

她背脊撞上桌角，砸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心口更疼。

可席慕寒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转身揽上沈芙瑶的肩，声音温柔似水。

“阿瑶乖，朕让人给你拿件新衣换上，那件不要了。”

沈芙瑶点点头，随他离开。

转身前，她瞥了眼趴在地上失神的虞七七，眼底划过一抹得意。

待席慕寒与沈芙瑶离开之后，项南走进将虞七七扶起。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

虞七七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见她如此，项南心知劝不了，只好将她送回了凤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