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愿。”
她闭了闭眼,语气掩不住的失望:“今日之事……本宫会当没发生过。”
说罢,姜佛桑起身,快步掠过楚璟骁身边,未再看他一眼。
那一瞬,楚璟骁竟有些恍惚。
姜佛桑强撑着往外走去,但还未走多远,就猛地吐出一口血。
“公主!”侍女大惊失色。
姜佛桑抬手制止了她,拿出手帕拭去唇角血迹。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手上染血的绣帕,就在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将那绣帕卷到一旁草从中。
姜佛桑蓦然回过神。
她回首看向楚璟骁,声音有些缥缈:“楚璟骁,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丝毫难过?”
她很少直呼楚璟骁的名字,是以楚璟骁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板一眼的答:“公主若亡,天下之殇。”
第5章
姜佛桑明白了,是天下的殇,却不是他的。
楚璟骁不会为自己的死难过。
她点点头,生生咽下喉间又一次涌上的腥甜,什么都没再说,步履如常朝外走去。
看着姜佛桑背影远去,半响,楚璟骁忽的起身追了上去。
走出前厅,楚璟骁视线凝在路边的一张手帕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姜佛桑的手帕,上面却染着血!
楚璟骁攥紧手帕,下意识加快脚步。
追到府门口,他正好看见马车离去。
那个方向,是往东出城的方向。
楚璟骁脚步一顿,看向门房:“她去哪了?”
门房立刻回答:“启禀驸马,公主去了灵觉寺。”
只一瞬,楚璟骁脸上阴鸷顿生。
他冷笑一声,脚步走向了与马车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灵觉寺。
玄清将银针从盘膝地姜佛桑背上取下,她随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往前倒去!
玄清慌忙想要扶住她,姜佛桑却已经自己撑住床沿起身。
玄清伸出的手,缓缓收回。
他看着姜佛桑,语气较往常低沉姜多:“再有两次渡毒,楚璟骁体内的毒就会完全渡到你的身体,届时,公主恐怕只能再活一月。”
“我知道了。”
姜佛桑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垂下眼眸,语气依旧平静。
可这份平静,却又一次搅乱了玄清素来平静的佛心。
他忍不住开口:“你为楚璟骁做了那么多,甚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可他却一无所知,毫不领情。”
“你这样,值得吗?”
姜佛桑有些诧异地看向玄清,没想到身为空门之人的他,竟会问出这种话。
她看向窗外几乎快落尽的红叶。
忽的想起了楚璟骁少年时的那句:“佛桑姐姐,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姜佛桑沉默一瞬,缓缓开口。
“我不用他知道我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想他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只求,他此后平安顺遂。”
要是能偶尔想起她的好,就够了。
……
三日后,姜佛桑回了公主府。
刚进府门,侍女立刻上前,语速飞快:“公主,驸马在青楼流连整整三日,京中已有流言……”
姜佛桑一怔,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亲自去,将驸马给本宫请回来。”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姜佛桑抬眼看去,正对上楚璟骁冰冷的目光。
楚璟骁看着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的姜佛桑。
天幕黑沉,细雨绵绵。
只有她面前一盏灯烛摇曳,此刻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神色有些苍白,似乎很是疲倦,却又强撑着像在等谁。
原本碎掉一只的酒杯,又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摆在她对面。
楚璟骁带着一身湿润寒气走进门,却闻到空气中那股独属寺庙的檀香味,脸色越发冰寒。
他厌恶开口:“怎么,公主这是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歇两天?”
这话犹如利刃,毫不客气扎进姜佛桑心里,扎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她拿着酒杯的手一颤,久久看着楚璟骁锋利眉眼没说话。
楚璟骁难得见她无声的模样,心里蔓起一点烦躁。
就在他要开口时,姜佛桑开了口。
“自今日起,驸马须与本宫同进同出同寝同食。”
她声音平静,所说之话在楚璟骁听来却异常刺耳。
楚璟骁神色陡然一厉,却听姜佛桑下一句:“三月为期,你做得到,本宫赐你和离。”
第6章
一句高高在上的‘赐他和离’,让楚璟骁猛然一怔,随即脸色难看无比!
他死死盯着姜佛桑,她那平静的神色让楚璟骁胸口翻涌的情绪都化作愤怒。
“如此,多谢公主。”
他双手交握,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姜佛桑心中刺痛,攥紧了手中酒杯。
隔着雨幕,两人久久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人。
他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公主,陈将军兵败,前线告急!”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姜佛桑陡然冷肃的脸色。
“准备马车,回宫。”
……
当夜,御书房内吵翻了天。
“陛下,陈将军战死,闻将军远在南境,余下将领只怕难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云筝神色凄然:“骁哥哥,是我说错了话,惹了公主不快……”
“是吗?”
楚璟骁神色莫名:“既然是你的错,那便领罚吧。”
云筝一窒,眼里划过不可置信,姜佛桑也有些诧异。
楚璟骁下一句说的却是:“自今日起,你不可再出现于公主面前,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盯着姜佛桑:“这样处置,公主以为如何?”
这是处置?这分明是在护着云筝不靠近自己。
姜佛桑嘴里发苦,却只涩声道:“依将军之言。”
楚璟骁这才漠然的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身去扶云筝,动作轻柔至极。
姜佛桑只觉得眼中刺痛,在两人即将踏出房门时,她的声音响起:“今日是十五,驸马该来我房里了。”
第9章
门口两人具是一愣。
云筝脸色瞬间苍白,楚璟骁回头,脸上的厌恶毫无遮掩:“公主,慎言。”
姜佛桑表情一如既往的淡:“驸马不要忘了。”
楚璟骁半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扶着云筝径直离开。
等他们走后,姜佛桑抚上心口,感受着越发剧烈的疼痛,脸色煞白。
入夜,姜佛桑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红烛。
但等到烛火燃尽,她也没等来楚璟骁。
这是第一次,楚璟骁没有赴她的约。
大约是因为这是军营,他认为不用再听她的命令。
叹息一声,姜佛桑缓缓起身。
……
楚璟骁从改为议事厅回到书房,看见坐在榻上的姜佛桑不由一愣,随即狠狠皱眉。
战事的不顺让他口出恶言:“公主这般作态,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姜佛桑一愣,只觉得心脏像破开大洞,寒风呼啸着朝里涌入。
楚璟骁还在训责:“此刻前线战况不明,公主为君,却执念于儿女情长,不如像云筝那样做些实事!”
姜佛桑攥紧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解释。
楚璟骁的毒,只要过了今夜就不会再复发,她也没必要再解释。
姜佛桑只是解开衣带,缓缓起身。
肌肤胜雪,黑发如墨。
她哑声开口:“三月之约作废,过了今夜,本宫便算你完成约定。”6
泠然的空气攀爬上每一寸肌肤,激起战栗,姜佛桑上前一步,轻轻靠进楚璟骁怀里。
她轻轻闭上眼,将楚璟骁的手往自己腰间带,尾音带着颤:“要我。”
楚璟骁呼吸陡然一沉,下一刻,姜佛桑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上。
黑夜如同薄被覆盖两人,床榻间陡燃无尽烈火。
辗转噬咬,姜佛桑放肆至极,胸腔处却骤然传来尖锐刺骨的痛。
这一次,姜佛桑没能压制的住,鲜血瞬间溢出嘴角。
她猛然顿住,将那股腥甜狠狠咽下,将头埋进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终于熄灭。
就在楚璟骁穿戴整齐时,姜佛桑突然叫住他:“璟骁。”
他回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厌恶。
姜佛桑慢慢坐起身,一双眼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开口:“将军,万事小心。”
楚璟骁眉心拧起,不知道姜佛桑又是什么心思?
他不愿去多想,转身就要走。
打开书房门时,姜佛桑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楚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脚步一顿。
听见姜佛桑又说:“中原的万千黎民百姓也托付给你了。”
楚璟骁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异样。
但他随即迈开脚,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