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我:「萋萋。」
我本不想理他,可王公公说齐王和王妃在里头,让我们稍候。
我只好按捺着性子道:「干什么!」
李亦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又看看我身边的江溥,最后露出一点不屑的表情。
……这段心路历程,估计会很神奇。
他自信满满道:「萋萋,咱不闹了,你回到我身边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有点好奇,纯好奇……为什么?」
李亦道:「是我错了,其实你才是最好的妻子。有什么比天冷有人嘱咐我添衣,回家有人念我一口热汤重要?」
我笑了:「你不是不喜欢我煲的汤。」
他忙道:「我喜欢的,我是被刘嫣骗了。再说,不止我喜欢,大家都喜欢。」
我轻轻地「啧」了一声。
江溥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但这会儿突然拉着我走远了一点。
「萋萋姐,你不要发火。」
……我是差点发火了。
我想骂他「你个不要脸的,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的仁德之名还是装的,脑子还不好使」。
这种「我认为还是你能配得上我」的态度真恶心啊。
但江溥怎么知道我要发火了?
我明明还在笑。
李亦看见他拉着我有些不悦,但还是显得自信满满。
「萋萋,你好好地考虑,我们毕竟一起生养了恪儿,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我笑得好灿烂,像春天的花一样。
「好,我好好地考虑。」
22.
皇上召我们同进清思阁。
齐王和王妃也在。
看来他们谈得不错,彼此面上都挂着笑容。
我直接跪在地上:「启禀皇上,臣妇要状告齐王世子李亦,谋害我儿李恪!」
李亦大吃一惊:「你,你胡说!」
齐王妃骂道:「孽障!皇上跟前儿竟敢咆哮!萋萋你说!」
我让人把那个「刀切美人」的机关箱拿了上来。
江溥演示给众人看,塞了一个木人偶进去。
一套流程走下来,「咔嚓」一声,圆滚滚的木脑袋从里头滚了出来。
皇上皱了皱眉:「李亦,你是打算在皇后宴上,让你的亲生儿子血溅当场吗!」
李亦要吓尿了:「不,不是这样的啊!必然是有人动了手脚!陛下,这个机关,我们之前试过的,一直都好好的啊。」
江溥冷冷道:「这个机关,臣已经让赵工部检查过了,皇上可召赵工部来问话。」
如果赵工部说机关有问题,那必然就是有问题的,辩无可辩。
李亦根本不知道那机关是怎么回事,他是把刘嫣的成果据为己有。
此时他也是一脸慌乱和心虚。
齐王被气得心肝疼,连忙拉着王妃下座跪拜。
「皇上恕罪!」
李亦回过神来了,连忙道:「皇上,那机关交给刘氏了,她后来改过也不一定。」
我一口咬住了他:「李亦,你丧心病狂,为了求宠,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李亦彻底地急了:「皇上,臣冤枉啊!」
皇上问他:「机关不是你做的?」
李亦不敢说不是,不然他就是欺君了。
「是。」
「是你交付刘氏的?」
「是……」
皇上冷笑了。
「皇后寿辰,如此大事,你让那刘氏献上靡靡之音惹得太后震怒,皇后的脸面亦丢尽了!竟还差点酿成如此血案!」
皇上气得不行,伸手指了一下地上的木脑袋。
「便是刘氏改过机关,也是你无能之过!你堪什么大用!」
齐王道:「皇上恕罪,他确实不堪大用,请皇上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李亦的眼眶红了,震惊地看着齐王:「爹!」
我连忙道:「请皇上为臣妇做主,为恪儿做主!」
皇上斟酌了一下,道:「废去李亦世子之位,着李恪袭世孙爵,弱冠后加封世子,交齐王妃抚养,望齐王府阖府上下好自为之。」
这等于是剥夺了李亦的抚养权。
我目的达到,就不吭声了。
23.
等出了清思阁,李亦匆匆地追上我。
「**,你敢害我!」
江溥正和齐王说话,见状吃了一惊。
他正想赶过来,却被齐王妃抢先了一步。
齐王妃一巴掌把儿子扇到地上,神色冷冽:「无用的东西!给我滚回王府去,闭门思过!」
李亦崩溃了,跪在齐王妃脚边。
「娘,您为什么从来都不喜欢我?为什么!」
齐王妃气得不行,嫌他丢人,干脆命人塞住了他的嘴把他拖走了。
她走向我,有些头痛:「你瞧见了。」
我们争论过。
她说李亦不堪大用,我说你不能这么说你的儿子。
和李亦做了那么多年夫妻,我宽慰他、鼓励他,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可现在想来,我何尝不是以为自己能治好李亦呢?
归根到底,是我医术不精了。
不过面对齐王妃,我还是道:「王妃,他不是无能,只是品行出了问题。」
齐王妃皱眉:「你不会还对他余情未了吧?」
我想解释说不是的,我也是在自查自纠。
齐王妃把我拉到江溥身边,笑道:「这个好。」
我:……
「年轻英俊、才高八斗,最重要的是眼里有你,是佳偶。」
江溥这厮,竟然道:「对!我是配得上萋萋姐的!」
我恼了:「江溥!」
他笑了,青天白日一般地爽朗。
24.
我真的没闹明白,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撮合我和江溥?
江贵妃似乎也不是为了赌气,她竟还跑去求太后收我为义女,给我公主的名分。
泰安激动地来告诉我的时候,我心想这怎么行?我是要出宫的。
我赶紧去找了江贵妃,想把这场闹剧扼杀在摇篮中。
江贵妃见我神色匆忙,好像想到我要说什么,她连忙亲自起身拉着我在身边坐了。
「萋萋,你不要怪我,我那弟弟,毕生只那么一点念想,我这做姐姐的,自要帮他的。」
我皱眉道:「什么毕生的念想,他才多大?」
江贵妃笑道:「怎么因为他年轻,你倒看不起他了?」
我皱眉辩解:「不是……」
江贵妃叹道:「当年你对我说,我这日子过着本如蜜糖一般,实在不该在蜜糖里找刀片吃。」
她有宠无爱,永远不可能得到丈夫的一丝真心,曾经满心愤懑,郁郁寡欢。
当年我进宫给太后调养身子,正逢她身子不好,太后命我来看看她。
她道:「阿溥有什么呢?便是父母之爱,都是功利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跟你过,这样他这辈子都会欢喜的。」
我叹道:「算了,我去找他说。」
25.
趁着江溥进宫,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你这是病症还没好的表现,才会依赖大夫,甚至误以为那是男女之情。」
江溥左右瞧了瞧,突然低下头来,在我嘴唇上亲了一口。
我:!!!
他总那么害羞,见我都脸红,突然这是怎么了!
他笑道:「我要娶你。希望这辈子,晨起时第一个见到的是你,入睡前最后一个见到的是你。外出时有你送出家门,归家时心里都念着要见你。在书房能等到你送的汤。在你伤心难过时能在你身边……萋萋姐,你告诉我,我得的是什么病,又要怎么治?」
我终于抬起头正视他。
半晌,我问他:「我的汤,如果不能治病,你觉得好喝吗?」
他连忙道:「好喝,是最好喝的。」
我又问:「你每天都在夸我,是为什么?」
他真的每天都在夸我,若说我不心动是假的。
因为不断地被他夸奖,我总觉得日子轻松愉悦,总是满脸笑容。
有效地治疗了我的精神内耗。
但是他夸得也太夸张了……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道:「因为我喜欢看萋萋姐笑。」
我笑了,他也笑了。
到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他其实平时是一个很少笑的人。
毕竟年纪轻轻执掌御史台,他总是板着脸,强调威仪。
可只要我笑了,他就会笑。
好像会传染一样。
有一次我煲汤,想到有趣的事情,露出了笑容。
一抬头他也看着我笑。
「萋萋,你若是觉得我病了,我可以继续等,我会让你相信……」
我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江溥僵住了。
我很快地撤回手,轻声道:「不必了,是我病了。」
是我依然在内耗。
是我依然在蜜糖般的日子里找刀片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