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说什么?!”
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晏红昭一字一句道:“不瞒姑姑说,之前下轿一进这宅子我便觉得身子不适得很,后来晕倒后迷迷糊糊地好似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名女子向我哭诉陈情,说她尸骨未寒,被人丢弃在了后巷的一口枯井里,所以我想烦劳褚伯去看上一看。”
这话玄乎得很,蔺舒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褚茂则不然。
当初置办这宅子的时候,他亲自往这走了一趟,是以很清楚这宅子前后的情况,可他家小姐今日是初次到访,她是怎么知道后巷有井,还是口枯井的?!
见蔺舒和褚茂面色有异,晏红昭垂下细密的睫毛,只当不知。
她总也不能告诉他们,这具身体内里早已易主,是以只能玄玄乎乎地编故事,如此一来,即便他们怀疑也无处探查。
“若井中当真有藏尸……”顿了下,晏红昭忽然话锋一转,问褚伯:“这宅子可有冰窖?”
“有,相爷命属下置办宅子的时候特意叮嘱过,说小姐畏热,是以特意挑了这带冰窖的,里面也早早备下了冰,只待您吩咐就可以起出来用了。”
“好,那就把尸体运去冰窖。”眸光微动,晏红昭叮嘱道:“切莫惊动了人。”
“……是。”褚茂心里愈发觉得奇怪,小姐这话竟好似肯定那井里有尸体似的。
去之前褚茂心里还是存疑的,谁知,竟真叫他发现了尸体!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很显然是中毒而死。
褚茂依照晏红昭的吩咐将人送去了冰窖里,然后才去向晏红昭复命:“果如小姐所料,那井中的确有一名女尸。”
蔺舒闻言,眉心一紧,心都落跳了一拍:“小姐……”
晏红昭掩在袖管下的后紧握成了拳头,尽量自然地开口道:“在梦中,那女子声称她是段绍桉的发妻,因为段家人恐她的存在耽误了段绍桉的姻缘和仕途,是以想要逼她为妾,她不肯,便被他们一家人设计下毒害死了。”
“所以……小姐您醒来后才忽然对姑爷改了态度?”
“虽然一时不明真相,但我心里乱糟糟的,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原想着烦劳褚伯去瞧瞧,若是梦中怪谈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竟有几分真切了。”
“小姐,要不要禀报相爷?”
“暂且不必。”
这个仇,她务必要自己亲手报的!
回过神来,晏红昭又对褚茂说:“烦劳您待会儿将吠云带来我这儿。”
吠云是晏家长子晏白夜养的一条狗。
身形庞大,通体全黑,性情凶猛好斗,十分护主。
晏红昭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狗,只觉得新奇不已,晏白夜便将其送给了她。
但也只是一时新鲜,不出几日她便没了兴致,丢在了脖子后头,如今忽然说让褚茂将吠云带过来,蔺舒他们便愈发摸不着头脑。
晏红昭也没有过多解释,声称累了,便歇下了。
但其实她根本毫无睡意。
静静地躺在榻上,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想起了许多事。
她出生时,刚巧外祖父在那一日病逝,外祖母自此也终日缠绵病榻,舅舅找了人来批字,说她命中带煞,乃是不祥之身。
不得已,爹娘将她送去了庙里清修,原说要一十八载才能灭煞归家,幸而兄长及至弱冠,能在家中说得上话,便做主将她接了回来。
只可惜,路上他们遇到了山匪,兄长为其所伤,她也因此被人误会失节。
父亲恐面上无光,有碍名声,便执意逼她落发出家,她不肯,父女二人的关系便僵得如同仇人一般。
而段绍桉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不像旁人那样对她指指点点,而是同她说:“任凭流言如沸,我心如匪石,誓不可转。”
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私奔离家,又甘忍三年凄苦,上孝公婆、下育弟妹,只待他衣锦还乡、共谱佳话,可时至今日她方才明白,磐石冷硬,又怎会动情?
晏红昭正想得出神,不料倚翠忽然从外间冲了进来。
“怎么……”晏红昭坐起身,忽觉颈间一凉,她垂下眸子,就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动作一僵,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聂昙烟在哪儿?”一道幽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冬日屋檐下碎裂开来的寒冰,是空泠的,却无甚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