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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中和堂偏屋幽幽点亮了几台烛火,屋外夜色朦胧。扫撒丫鬟轻声轻脚的,但沙沙声音还是传进了屋内。

谢翎遥干涩开口,“回来?”

“前线大胜,如今三爷已是从五品千户大人,已经到城门口了,咱们下午就能见着三爷了!”

秋琪的话好似遥远又缥缈,她坐在熟悉的拔步床上,摸了摸身下已经浆洗看不出颜色的被单。

为了养活这个家,她一个自幼就不缺银两打点的世家小姐,却勒紧自己的吃穿用行,一心以他们萧家三房为先。

谢翎遥狠狠闭了闭眼,将胸中阴郁全数吐了出来。

她要和离。

这辈子,还管什么劳子的大家,爱怎么自生自灭都与她无关了!

断然不会再伺候这么一群白眼吸血的狗东西们。

她神情从容指挥屋内心腹丫鬟一阵大改造,“去库里取来琉璃瓷摆到博古架上,孔姑姑劳烦将屋内换一遍吧。”

突如其来的改动,终于将死寂的中和堂多了点热闹的人气。

旁人的热闹与谢翎遥毫不相干。

她就坐在床上,看着新换的流光如星辰的隔帘。

刚刚意气做事的冲动渐渐缓和下来,沉下心思开始替自己盘算。

眼下就提和离,她背后陈郡谢氏面子必然不好看,退一万步来说,兰陵萧氏上辈子待她也不错。

不由得开始想起她和萧成这六七年,除却萧成默认林薇下毒与她,他们似乎连个羁绊都谈不上。

谢氏家规严谨,她与萧成也不过借着几场宴会偶有交际,完全就是无知少女没见过几场世面,守着男人这些荒唐谎言。

新婚夫妇连洞房不曾闹完,就被迫分隔。

饶是如此,谢翎遥也成了京城最荒唐新婚娘子,皇室心中有愧疚,特将兰陵萧氏主家隔壁一个三进出的院子划为三房所有,此举虽荒唐,但城中人也都明白这无非是安抚谢翎遥母族,陈郡谢氏。

现在和离,无疑是打了皇室和萧、谢两家的脸面。

闹的难看且不说,日后若真要留在京华怕是寸步难行。

权衡再三,谢翎遥未沾胭脂的薄唇微微勾起。

和离走不通,那就怪不得她留在萧成府内搅他家一个天翻地覆了!

这一世换她利用林薇那人的手段将他们二人生死狼狈。

至于……那群白眼狼小儿们。

他们也别继续享受她的铺的路了。

只消好好养好身体,提防林薇的阴狠,攒点家业,做个悠闲富贵人,再活它个长命百岁,熬死这群吸血鬼们!

谢翎遥定好心神,让孔姑姑去隔壁萧老夫人面前告了个假。

一向风雨无阻的晨昏定省三长孙媳不去,倒是让老夫人和大房那边有了轻微的动静。

罗汉床上的萧老夫人两鬓华白,额前带着一枚祖母绿抹额,手里捻着佛珠沉默一瞬,叹了一口气。

“好好一孩子,若是桦哥儿家的,以后我得省多少心血。”萧老夫人日常惋惜的摇摇头。

手里捧着瓷碗准备试温的大夫人听着亲儿的名字,手微抖。

她勉强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京华还有那么多合适的世家姑娘。”

萧老夫人听到这儿,睨了一眼这个儿媳妇,哼笑了一声。

——

谢翎遥确实请了大夫过来,开了补气补血的方子后,在中和堂又阖眼休息了半晌,巳时不到,孔姑姑掐着时间点儿又进了内屋。

“三太太,再怎么着,也得着手准备迎三爷回来了。”

孔姑姑是谢翎遥自幼长大的教习姑姑,早已是主仆一心了。

把谢翎遥视为己出,孔姑姑再是心疼,也得催促着她快些做好宗妇该有的责任。

她起了身,丫鬟伺候下换了一身海棠红的交领长袍,藏青蓝马面裙上带着金纹祥云图。压得她周身气质沉稳安静,但配色大胆明亮,反而衬得谢翎遥大大方方的。

进了前堂就见管事姑姑候着准备汇报今日开销,谢翎遥看的眉头紧皱。

“三太太,”管事姑姑本该酉时再来汇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讨好地笑道,“今儿早上三小姐过来从帐中取了三十两去,不过这个月三小姐公账拨款上了限…但,但三小姐催得急。”

谢翎遥冷眼看着管事姑姑,“既然超了还找我做什么?”

按照以往三太太待人的道理,那管事姑姑正要欠身应好。

立马头顶谢翎遥语气落下来,明显夹着嘲讽,“是我这些年给你们立的规矩太少了?不合规矩的事儿,还需要犹豫再三?”

掌事姑姑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她缓了会。

“可这钱……”

“谁支走的,就让谁拿回来,这事儿很难解决吗?”她一记冷眼扫过去。

以往的三太太惯用温和大气待人,就连众人都当三太太是个脾气好相处的,这一下变了脾性,也敲响众人心中警钟。

掌事姑姑连忙俯身,恨不得气都收敛,赶忙奉命去将那三十两银子收回来。

前堂的下人都会观人眼色,手脚甚至比平日都要利索上几分。

严声厉色下,很快就有了回应。

“三嫂嫂,不过才三十两,这都要算我超额?”女子不满的声音当下传进前堂里。

萧淑宜拎着罗裙,皱着眉头,忍着不悦质问她。

以前谢翎遥不仅处处顺着小姑子,甚至比原有还要更过分顺从。养的这般上心,却也不见她替自己声讨几分。甚至还与林薇一齐下毒药,盼她早点死。

这才不过逆了一下她的心思,就气势汹汹堵上门来。

谢翎遥神色自若呷了一口茶水,明眸善睐。

“府中规矩框的就是你们,超了额度,就该自己补贴,让我给你们擦屁股,凭什么?”

萧淑宜当场呆愣在了原地。

话说的滴水不漏,一时半会找不到立脚点。萧淑宜很快就转换了一个方向。

“三嫂嫂,你以前不这样的,是不是我三哥回来,你紧张了。”

这是打出了萧成的感情牌,顺势给了一个台阶,又想逼谢翎遥就范。

这点惯用的小技巧,若换做以前的谢翎遥,或许还天真的被拿捏。

如今的谢翎遥恨不得自己真当个寡妇。

“就算公婆如今死而复生,这三十两你也休想从我手里拿走。”

压她?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压她,她都不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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