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亲毕竟是郡太守夫人,崔氏纵有扶正之喜,也不敢打扮得花娇柳艳。
但,人要俏,一身孝。
崔氏通身素白,发点银饰,鬓簪白花。
林云皎却发现,她有意在孝衣腰身上做了手脚,显出其不堪一握的纤腰,又扫了个看似浅淡其实愈衬容貌的妆面。
好一番弱柳扶风,我见犹怜。根本是得意忘形,迫不及待!
仇恨在她心中翻涌,林云皎死死地盯着崔氏,冷笑一声:“我母亲见你活在世上,日日折磨我,才不会安心。”
流丹听到这一句,差点吓晕过去,只拉着林云皎的袖子,恳求她不要多言。
不但流丹害怕,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
林住和崔氏为人,她们不是不清楚。只是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何况林住还是一郡太守?
因此众人只好假作不曾听见,就连方才上去搀扶林云皎的刘录事夫人也讪讪收回了手。
哪怕是从前,林云皎的母亲白氏还没死的时候,崔氏也不曾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更何况,林云皎本来落了她母亲的性子,一直不声不响。如今,竟然敢当着这么些人面前,口出狂言!
崔氏心中烧火,却拿帕子捂了脸,挤出两滴泪来:“大姑娘思念母亲,我是晓得的。继娘哪有生娘亲。只是大姑娘,我好歹是你父亲扶了正的,一向待你也好......”
林云皎冷笑一声,打断道:“你真是丧了良心不怕天打雷劈。你也敢指着神前发誓对我母女不曾做过亏心事吗?”
流丹真是要吓死了,她哪里见过自家小姐这副模样?眼瞧着小姐不听自己的劝告,她急得无可奈何,只有心里默念,求夫人一定保佑小姐。
崔氏一愣,环扫过众人,见她们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面上已经很是挂不住,却又嚎起来:“大姑娘失心疯了不成?我怎么不敢对天发誓?”
她说着扑到白氏灵前:“姐姐啊,我就说叫神佛收了我去,留你照顾老爷,也好拉扯大姑娘。怎么天就偏偏记挂你灵巧,留我一个人,我是有苦无处诉啊!我的姐姐啊!”
一边喊,一边又示意身边的婆子去找林住过来。
当下堂客里有人闻得“失心疯”三字,怕林云皎毕竟年纪太小,叫崔氏拿住把柄任意摆弄,便赶紧上前安慰崔氏:“大姑娘年纪小,才经了这般事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有的。夫人一向待她好,大姑娘心里一定晓得。”
旁边也有人附和,那说话的妇人赶紧悄声对流丹道:“快些将你家小姐扶回去。”
流丹倒是想,可是她也不晓得怎么姑娘病了一场,力气反倒大了许多。
那夫人看她为难,正欲叫自己的婆子扶她回去,却不想忽然报说林住过来,吓得众女客慌不迭躲进后堂。
流丹看着面色阴沉、健步走进来的林住,终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作死的孽障!”林住怒吼一声,眼见林云皎不仅不晓得跪下行礼,反而梗着脖子望着自己,幼稚女童眼中仿佛藏了滔天的恨意。
林住当下气恼更甚,“你若是想你母亲,怎么不下去陪她?”
我当然是会去陪母亲,林云皎想,可是凭什么,你还能多活几年呢?
本就是必死之人,她又自疑是身在梦中。
林云皎不再害怕面前将她笼罩在沉大阴影之下的父亲,反而冷哼一声:“父亲与我母亲乃是夫妻,夫妻重义,我母亲亡故,父亲怎么不去陪她?”
堂后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不免怀疑起这大小姐恐怕真是迷了心智。无论如何,做女儿的怎么能这样对父亲说话?
崔氏也被惊不小。只是心中窃喜,这小丫头的母亲才死不久,她如此不晓得收敛,倒无需自己再费心想什么法子收拾她。
林住闻言,一巴掌将林云皎打倒在地。林云皎只觉面上一片热火辣辣,耳朵里阵阵嗡鸣。
林住走近几步,蹲身看着地上半晕半醒的林云皎,低沉开口:“如此犯上不孝,我留不得你,不如现在就送你和你母亲团聚。”
说着,手便掐上了林云皎细弱的脖颈。